「醫生建議藥物治療配合常規治療,慢慢恢復,這段時間建議多休息,也要配合適度的運動,慢慢恢復活動範圍。」
「我媽肯定不樂意吧。」
保姆嘆了口氣,「太太平時愛社交,每天下午不是去跟朋友下午茶,就是去跳舞健身,一下子讓她在床上躺一段時間,心裡肯定難受,之前輸液時候還發火來著。」
「她就是這脾氣,你多擔待著點,」沈月歌從皮夾里抽出幾張鈔票塞到保姆手裡,「你也忙了一早上了,去樓下吃點東西吧,我在這兒照顧她。」
「這太多了。」保姆推辭,月歌摁住她的手,「剩下的,就給我媽買點她喜歡吃的水果,沒多少錢的。」
保姆只好收下了。
「對了,我媽病了,我爸知道嗎?」
「先生這段時間都住在家裡的,昨天說有事去出差了,太太不讓我給他打電話。」
月歌一愣,「你說我爸這段時間都住在家裡?」
「是的呀,前些日子太太感冒,好久都沒好,有次跟先生打電話,先生就聽出來了,然後就回來了,先生對太太也挺好,還親自給她煲湯……」
「知道了,你忙去吧。」
月歌打斷她的話,琴瑟和鳴這種事永遠不可能出現在沈家,她比誰都清楚,如果是早些年的霍心慧,使點手段讓沈戰輝回來,她還信,現在的霍心慧,估計還真不屑跟宋怡爭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她見過沈戰輝不在的時候,霍心慧有多洒脫,現在沈家,她唯一在乎的就是雲翼的股權分配。
好端端使手段讓沈戰輝回來,她究竟是想幹嘛?
她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進病房。
霍心慧還沒醒,月歌看了看桌上的保溫壺,拎起來發現是空的,她拿著保溫壺去打水去了,等回來的時候,霍心慧就醒了,正弓著腰,試圖從病床上坐起來。
「別亂動,」月歌高聲道,「我來。」
她把水壺放到一邊,將枕頭壓在床頭店高,又把床微微升了些,一邊調試高度,一邊問霍心慧,「高嗎?還是再低點?」
「就這樣吧。」霍心慧視線從她臉上挪開,「王姐呢?怎麼是你在?」
「王阿姨忙了一早上,我讓她下樓吃飯去了,您餓嗎,我下樓也給你買點?」
「不用,我不餓。」霍心慧揉著太陽穴,「她跟你打電話的?」
「嗯。」
「什麼事都跟你說,真不知道是你給她開工資,還是我給她開工資!」
「王阿姨也是擔心你。」
月歌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稍微晾了一下,有點燙。」
「擔心我?」霍心慧「呵」了一聲,「她要是不拿錢,你說這話我還信。」
月歌閉上嘴。
霍心慧的思維偏激的讓她無法認同,以前她還會跟她頂嘴,爭執,外公去世后,她們母女間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爸真的出差去了?」
「他能出什麼差?最近操心宋敏娜的婚事呢,宋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就連狗病了,都要給你爸打電話,他做霍家女婿的時候,都沒這麼上心。」
她話里並無嫉妒,聽上去,只覺得滿是譏諷。
「宋敏娜要結婚?她前些日子不是跟悅集團的人走得很近,我以為她要進娛樂圈,怎麼突然要結婚了?」
「你自己做這一行的,她有沒有進娛樂圈的本事,你還不清楚嗎?」霍心慧頓了頓又道,「聽說是跟一家銀行行長的兒子好上了,生米煮成了熟飯,弄大了肚子,怕對方不認賬,你爸這麼匆匆忙忙,就是給她們擦屁股。」
月歌沒接話,拿起杯子遞給她,「可以喝了,我去接盆水給你敷敷腿。」
她說著就起身出去了,過了一會兒,端著一盆熱水進來,將毛巾放裡面燙了燙,小心擰乾,然後掀開被子,將霍心慧的褲腿挽起來,毛巾往上面一邊試,一邊問,「這個溫度行嗎?」
「有點燙。」
「能忍受了嗎,燙點才有作用。」
月歌將毛巾整個敷上去,慢慢加重力道,幫她按捏。
霍心慧抿了口水,突然問,「錦年還不打算回來嗎?」
月歌頭沒抬,「說要再待一陣子,大概天涼快點才能回來。」
「要這麼久?」霍心慧皺起眉,「我上次讓你跟他提結婚的事,你跟他說了沒?」
「等他回來再說吧,結婚的事,電話里一兩句說不清。」
「那有什麼說不清的?」霍心慧臉色不大好,「你們倆訂婚也都這麼些年了,你要拖到什麼時候結婚?三十?今年條件那麼好,身邊年輕的小丫頭一茬一茬的,等你到了三十,他還看得上你嗎?你怎麼就這麼不上心!你是不是還想著國外那個小子?」
月歌剝桔子的手一頓,唇角壓緊,「沒有。」 「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知道你當初回國,心裡不服氣,要不是為了那套房子,跟那幅畫,你根本就不會回國。」
「我去換盆水。」
月歌不想跟她繼續這個話題,將毛巾丟進水盆里,端著水盆就要出去。
「你不用在我面前裝作母慈女孝,我對你什麼樣,我心裡清楚,你心裡怎麼想我,我也清楚,」霍心慧在她身後高聲道,「你要東西,在你完婚後,我會一樣不少的給你,老宅的鎖,我已經讓人換了,你也別再打什麼歪心思。」
月歌腳步一頓,手指猛地攥緊盆沿,扭頭看著病床上那個養尊處優的女人,突然笑了一聲,扯了下唇角,「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在你眼裡,到底什麼才是重要的。」
霍心慧想去看她的眼神,月歌已經轉過身,走出去了。
她將褲腿拉下去,看著桌上的杯子,突然一陣心煩,手一揮,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揮落在地上,尖聲叫道,「王姐?王姐!人呢!」
月歌沒再回病房,樓下碰到保姆,交代了兩句就走了。
她外公就她母親一個女兒,霍家這邊,自外公去世后,已經沒什麼親戚了,沈戰輝不是本市人,霍家那邊的親戚也都在外省,月歌小時候跟沈戰輝回老家探過親,可能也是不在那邊長大,跟那邊的親戚都不算親,後來爺爺奶奶去世后,也就再沒回去過。
再後來,宋怡的事兒鬧出來后,當時沈戰輝跟霍心慧鬧得快要離婚,老家那邊才來人過來勸和。霍心慧年輕時候性子烈,一身大小姐脾氣,當時鬧離婚的時候,跟沈家那邊鬧得挺不愉快,後來雖然沒離婚,但是這親戚關係也跟斷了差不多。
外公一去世,她就突然間,連個血緣關係近的親人都找不到了,她有時候還真希望,自己能跟霍心慧一樣冷血,她骨子裡這股懦性,也不知道像誰——拿得起,放不下。
喬聿北是帶著一身怒氣去傅景安那兒的,暑假還沒過完,俱樂部正是旺季,年輕人多得很,傅景安這人好熱鬧,這幾天都呆在店裡,所以喬聿北一來,他一眼就看見了。
從美女堆里出來,走到喬聿北跟前,調笑道,「今天怎麼一大早就過來了,聽說你們劇組昨晚殺青宴啊,昨晚沒玩盡興?」
說著突然看見喬聿北下巴的創可貼,「哎呦,這臉怎麼了?」
喬聿北沒說話,擰開一瓶水,喝了幾口,突然扭頭問傅景安,「尚茜有沒有嫌棄過你能力不夠?」
「我能力可強了,」傅景安一本正經道,「在床上能通宵。」
喬聿北嘴角抽搐,「我特么說的不是這個!你總勸我回喬宇,你怎麼不回你媽的公司?」
「大哥,我跟你又不一樣,我是獨子啊,想什麼時候回去接就什麼時候回去接,你們喬家,就那個一個喬宇,你想想有多少人虎視眈眈,你,你哥,還有那誰……」傅景安頓了下,沒明說,「你可以不去爭取,到時候你爸分你點錢,你拿著你媽給你留的那點股份,每年領著分紅,一樣吃喝不愁,可你想過沒,你不接觸公司,也就說將來不管誰接手了喬宇,你都沒有說話權,在公司,甚至就在我們這個圈子,沒有說話權是一件非常被動的事。
陸驍慫吧,你知道為什麼他那麼慫,那幫人還那麼上趕著給他獻殷勤嗎?因為他爸是土地局的頭兒,不管是搞房地產的,還是搞旅遊開發的,哪個不得過這一關?陸驍愛玩不假,這小子之前批次考核里,成績前三,他只要不犯渾,到時候接他老子的班,遲早的事,這幫人自然巴不得將他當祖宗一樣捧著。
還有你們喬家,統領著雲城大半的經濟命脈,隨便一根頭髮絲兒,都夠養活一個小企業,所以喬錦年在雲城才被捧成神話,這個圈子,特現實,權利在這個圈子,比錢重要,不然我特么有病,天天在你耳邊絮叨這個,說得我自己都煩,咱們這個圈子,甭管玩得多瘋,誰心裡都跟明鏡一樣,所以我有時候就奇怪,你哥當時讓你爸將你丟在國外到底是什麼意思,把你養廢嗎?別覺得我說話難聽,就算你不出國,你也不是喬錦年的對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知道他什麼意思,」喬聿北心裡本來就煩,被傅景安這麼一說更煩了,「你的意思是,你也覺得我配不上沈月歌?」
「啊?」傅景安愣了一下,敢情他說了那麼多,都對牛彈琴了,這傢伙腦子裡居然想的是沈月歌!
他嘴角抽了抽,「我特么還以為你開竅了,又是為了那個女人!你到底受什麼刺激了?」
傅景安的話,喬聿北確實沒怎麼聽進去,他就是想著顧一念那些話。
她說,她都不明白沈月歌看上他哪兒,狂妄,自大,脾氣暴。
她說,她她談過的男朋友,每一個都跟她一樣優秀,而他,不止一次被人從警局保釋。
她還說:如果沒有足夠能力保護她,趁早放她走。
這些話來回在他腦子裡繞,越想越不是滋味。
老子怎麼沒能力保護她了?
老子怎麼配不上她了?
他當時就應該指著顧一念的鼻子說:老子這輩子絕對不會委屈了她!
他當時怎麼就沒張開口!
「到底怎麼回事?」傅景安就奇怪,昨天還特開心,怎麼一晚上就這樣了?
「沒事,」喬聿北煩躁道,「我要在你這兒住兩天,顧一念在沈月歌家。」
「就為這事兒?我特么還以為怎麼了,我幫你處理。」
「這麼處理?」喬聿北問得心不在焉。
「送她回家啊。」傅景安勾著唇角,撥了一通電話。
沒多大會兒就掛了,笑眯眯對喬聿北道,「搞定了。」
喬聿北皺著眉,愛答不理,明顯還在想著早上的事。
傅景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今晚之前,她一定從你們家搬出去,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哥們兒辦事你還不放心?」
喬聿北將他的手從肩上抖落,拿著球杆打球去了。
到了傍晚,沈月歌突然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回來。
喬聿北著實驚訝,驚訝之後,就高高興興回家了,路上還不忘買了兩盒藍莓。
等到了家,沈月歌正在陽台上打電話,她把盒子往茶几上一放,走過去一把從身後將沈月歌抱住,沈月歌嚇了一跳,匆匆跟那邊道別之後,就掛了電話,扭頭劈頭蓋臉道,「你是不是給顧景遇打電話了?」 她表情緊繃著,喬聿北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出沈月歌這會兒臉色不好。
他鬆開手,皺眉,「你在說什麼?」
「我說,顧一念在這兒的消息,是不是你給人透露出去的?顧景遇派人找到我家,把人弄走了,我知道你不想她住在這兒,我說了我可以陪你一起住酒店,你為什麼給顧景遇打電話!你知不知道這讓人很難堪?」
她收拾不住情緒,喬聿北臉色也難看起來,硬邦邦道,「我沒給顧景遇打電話!」
月歌認定他撒謊,火氣更盛,「不是你說的,難道她自己告訴顧景遇,她住我家?你想趕她走,你明說,有你這麼背後捅刀子的嗎?你知不知道她以前幫我有多少!」
「我說了,我沒有給顧景遇打電話!」喬聿北委屈又憤怒,「我要想趕她,早就把她扔出去了!還用等到現在?我他媽在你眼裡就是這麼個人?!」
喬聿北的憤怒中夾雜著太多的委屈,月歌一下子也不確定了,狐疑道,「那顧景遇是怎麼知道的?」
「我他媽怎麼知道!你去問他!」
說著拉開陽台門,就朝外走,月歌高聲道,「你去哪兒?」
喬聿北咬牙道,「天橋!車站!還能沒我睡的地方?我才不稀罕住這兒!」
月歌一下給氣樂了,傻狗,脾氣還不小!
月歌故意在後面道,「出去把垃圾給我捎下去。」
喬聿北身形一僵,扭頭狠狠的瞪她一眼。
月歌裝得特平靜,「既然不稀罕住,改明兒把你行李也收拾一下拿走吧。」
「不用改明!老子現在就去收拾!」
喬聿北一腳踹翻垃圾桶,「哐當」一聲推開卧室門,翻箱倒櫃的收拾行李。
月歌站在門口,抱著肩膀站在門口指揮,「那個是我的!黑色那個是你的!說了多少次,內褲放抽屜里,別跟我內衣攪一塊兒!你怎麼還有粉色的T恤,那麼娘……」
喬聿北一邊整,沈月歌一邊在這裡喋喋不休,喬聿北的火氣,一點點被她撩到了極點,然後「砰」的一聲關上衣櫃,抬頭怒視著她。
沈月歌小心肝一顫,硬著頭皮問,「收拾完了?收拾完就走吧。」
「還沒!」喬聿北磨著牙,「還差一樣!」
他說著,突然兩步上前,將她扛起來,摁到了行李箱上!
捏起她的下巴,咬住她的唇,齒縫裡擠出三個字,「這才夠!」
月歌掙扎了一下,就摟住了他的脖子,一吻結束,雙方火氣都消了下來,月歌咬著他的肩膀,低聲道,「不要臉,我說跟你走了嗎?」
喬聿北親了親她的唇角,「你的個人意願,不在參考範圍。」
月歌薅著他的頭髮,半天才道,「抱歉,我剛剛脾氣有點不好。」
喬聿北哼了哼,「你什麼時候對我脾氣好過!」
月歌白了他一眼,「跟我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
「所以以後對我好點!」
「你上癮了是吧!」
「對,」喬聿北手指穿過她的髮絲,親了親她的額頭,「就是對你上癮了,上趕著被你罵。」
月歌嘆了口氣,「其實顧一念就是嘴巴厲害,她人很好的,我回國那年,家裡給我相了門婚事,那男的我都沒見過,家裡就催著訂婚,顧一念知道這事兒,就把你哥介紹給我了,其實當時你爸特別中意顧一念這個兒媳,有時候想想,要不是我,她現在跟你哥,沒準兒還蠻幸福的。」
喬聿北扯了下嘴角,「她是自己不喜歡,丟給你的吧。」
「不管怎麼說,你以後就算是看在我面子上,也要多讓著她點,不然我很為難。」
就她那副刻薄樣,還用別人讓?
喬聿北扁扁嘴,「那她欺負我怎麼辦?」
月歌笑出聲,「她還能欺負得了你?」
「她今天還說我不適合你!」
小狼狗這個時候都不忘告狀。
月歌笑了笑,低聲在他耳邊哄道,「你適不適合我,只有我說了算,她說一句,你就那麼在意,要是將來所有人都說我們不合適,你是不是就不跟我過了?」
「我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小狼狗緊緊的抱著她,「你不要動搖就是。」
月歌靠在他肩頭,閉著眼,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吃飯了嗎?」
「沒有。」
「去超市買菜回來做飯吧,好久沒吃你煮的東西了。」
「你剛剛不是還趕我走?」
「我趕你走你走了嗎?」
「那是你趕不走!」喬聿北咬著她的耳朵,「別以為說兩句好聽的,我就原諒你,你下次再趕我走,我就真走了!」
月歌笑著應著,心想,這還威脅上了。
出門的時候,傅景安發來簡訊,「怎麼樣,哥們兒靠譜吧,顧一念是不是走了?」
喬聿北一愣,腦子裡才閃過今天在俱樂部個傅景安說的那些話,當時心裡煩,傅景安說了什麼,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會兒被他一提醒,全想起來了,所以是他跟傅景安說了,傅景安才找了顧景遇?
「誰啊?」
沈月歌見他半天拿著手機不動,忍不住問了句。
「沒事。」
喬聿北心虛的將手機收起來,乾咳了一聲,「晚上想吃什麼?」
「都行,超市看看再說。」
車子啟動起來,喬聿北心想,他剛剛應該不算是說謊吧,畢竟沈月歌質問他那會兒,他是真不知道。
「你今天……去哪了?」
喬聿北一邊打方向盤,一邊問。
「醫院。」
喬聿北一愣,「你病了?」
「是我媽,」月歌頓了頓,「肌腱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