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將一隻瓷瓶取在手中,微微一笑,對寧良生說道:「大伯,您要是喜歡,就挑幾件,只是西遷重慶的事情可就不能再固執了,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多好,把你們一家人留在杭城,我們也不放心啊!」
聽到寧志恆又提起西遷重慶的事情,寧良生的固執勁頭又上來了,他做大哥做習慣了,做校長也做習慣了,這輩子都是習慣指派別人,偏偏這一次要聽弟弟的安排遠離故土,心中這個疙瘩怎麼也解不開,當下把頭一擰,沒有理寧志恆這個茬,要不是知道如今寧志恆身居高位,地位不同凡響,一頓訓斥早就劈頭蓋臉的過去了。
知道他的老頑固秉性,寧志恆心中也是惱火,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不要怪自己不留面子給你了,秀才遇到兵,看到時候你還敢跳船不成。
寧志恆沒有再多理睬大伯,而是轉頭對二伯寧良品說道:「二伯,西遷的事情不容耽誤,我知道您喜歡在政府做事,等到了重慶我自會在政府部門裡給您謀一份好差事,杭城這裡格局太小,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寧志恆的話頓時讓寧良品的眼睛瞪得老大,原來自己苦心積慮到處要找的門路,就著落在自己的侄子身上,此時真是心花怒放,連聲說道:「志恆,還是你這孩子懂你二伯,你放心,一切都聽你的,我回去馬上收拾一下,絕誤不了事。」
一旁的二伯母更是咯咯地笑出聲來,她一拍手說道:「你二伯早就說過,以後我們寧家就是要靠志恆撐起來了的,這話可是應驗了,志恆,說起來你哥哥志文一直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以後還要你多看顧啊!」
寧志恆聽到前半段還心中滿意,可是這後半段就不中聽了,二伯家的哥哥寧志文雖說心地不壞,可是性格懶散,吃不得苦,以寧志恆的性情又豈能有耐性當別人的保姆,事事照顧周全。
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又對姑父姜俊茂說道:「姑父這邊也好說,那兩間鋪子降價儘快出手,賣不出去也沒有關係,在重慶整條街都是寧家的,隨你挑兩個好鋪子,時間不等人啊!」
寧志恆如今說出來的話,自然分量不一樣了,他答應的事情自然是算數的,姜俊茂當下是連連點頭,之前還捨不得自己的那點家業,可是現在自然是不成問題。
寧志恆站在客廳中間,輕輕鬆鬆的幾句話就讓二伯和姑父對西遷之事再無半點顧慮。
其實這也是寧志恆的性格使然,他習慣了掌控局面的感覺,總是不自覺的要把事情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辦理案件的時候是如此,即便是有上司參與,到最後案件進展的節奏還是由他來掌控。
處理家事也是一樣,他容不得別人違逆他的意思,就算是他的長輩們,只要不按照他的安排行事,他最後也不惜用強硬手段解決!
這樣的性格確實是過於強勢,所以和他在一起共事,除非你甘心俯首聽命,否則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魯經義送禮的風波至此算是平息了下來,寧家幾位長輩現在都知道寧志恆已經開始掌控家族的命運,也都不自覺的聽從他的安排,開始做離開杭城的準備。
這一場家族聚會,也順利達成了目的,到了下午都陸續的離開寧家大院。
寧良才看著家人們都離去,轉身對寧志恆說道:「你這一次回來,還是要去陳局長家裡去拜訪一下,上一次你派人送回來的那兩個人販子,讓陳局長非常領情,對我提了好幾次,等你回杭城一定要當面向你致謝,這半年裡我們可是受惠良多,這個交情可不能傷了!」
寧良才對陳廣然很是感激,這半年裡兩家人走動的很親近,相處的很是融洽,自然要提醒寧志恆一下。
寧志恆笑著說道:「您放心,我明天就去登門拜訪,當面感謝他的照顧,這份交情不能斷,陳局長也是有背景的,不會在這裡待太久,我們兩家以後還有的是時間聯繫走動。」
第二天寧志恆就攜帶禮物登門拜訪杭城工務局局長陳廣然,寧志恆的登門讓陳廣然欣喜非常。
寧志恆是自己獨生女兒的救命恩人,之後還專程把拐賣女兒的人販子送到自己的手上,當天晚上他就親自帶人將那兩個人販子沉了江。
他親自迎接將寧志恆請到書房之中,兩個人坐膝長談,談的非常投機。
期間寧志恆說出寧家西遷重慶的事情,陳廣然也沒有半點意外,看得出來他心中也是有所準備,只是還沒有對寧良才交代,沒有想到寧家審時度勢,也提前做了工作,倒是走在自己前面了。
女兒小婉也跑了出來和寧志恆相見,再見到小婉的時候,小姑娘明顯的活潑可愛,看來半年前的一場劫難並沒有對她造成太多的傷害。
小婉對寧志恆還是頗為親近的,小手拉著寧志恆半天也沒有鬆開,寧志恆又將劉大同一家人的禮物拿了出來,讓陳廣然一家心中暖暖的,很是感動。
從陳廣然家中出來,寧志恆沒有回家,而是轉過幾條街區,來到了城南一個衚衕口。
他示意身後的孫家成等人不要跟隨,自己拎著一些禮品走進了衚衕。
他熟門熟路的來到一家住戶門前,上前敲響了門。不一會裡面開了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探出身子來,看見是寧志恆站在門口,頓時眼睛一亮,大聲喊道:「志恆哥,你怎麼會過來了,快進來!」
少年一邊將寧志恆讓進院子,一邊向屋子裡大聲喊道:「爹,娘!是志恆哥來了,你們快出來!」
這家人正是寧志恆此次回杭城的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把自己的同窗好友苗勇義的家人也必須一起帶走,絕不能把他們扔在這個城市。
這個少年正是苗勇義的弟弟苗勇良,寧志恆在上學的時候經常到苗勇義家裡玩耍,所以和苗家人都很熟悉。
屋子裡快步走出來苗勇義的父母親,苗勇義的父親苗景山看著寧志恆,頓時笑著迎上來。
「是志恆,你這個孩子半年沒有來了,怎麼今天有空過來了。」苗景山笑著說道,上一次還是寧志恆剛剛加入軍事情報調查處之後,回鄉探親特意登門見過一面。
「這一次回來是家裡有些事情要辦,叔,勇義有信回來嗎。」寧志恆開口問道,前一段時間他給苗勇義寫過一封信,可是不知為什麼,苗勇義並沒有給他回信。
因為是走的軍用通道,所以信件的傳遞相比民用通道還是有保障的,一般不會出現丟失的情況,這讓寧志恆心中有些擔憂,可是這一段時間他確實太忙了,一直沒有顧得上去查一下。
沒想到這一次因為日本調查小組的事情,一下子把西遷重慶的時間提前,他也沒有來的及再聯繫苗勇義,這一次乾脆直接就找上門,決定先把人接走再說,以後再聯繫苗勇義。
「就只有半年前的一封信,沒有接到別的信。」苗景山也是有些擔心自己兒子在軍隊中的安全,這年頭吃糧當兵,又有誰能夠說的准。
寧志恆一聽就心中有數,他早就有所準備,苗景山不過是個木匠,所處的階層不高,根本不會理會什麼中日局勢的變化,他們不過是一介平民,守著自己的家園,勞苦工作掙錢生活而已,如果直接說接苗家人離開杭城去重慶,他們肯定不會同意。
寧志恆這時從兜里掏出一封信來,笑著說道:「軍隊駐地是經常換防的,有時候信件送不到也是正常,不過他前段時間給我寫了一封信,我給您念一念?」
苗景山夫婦當然要聽了,他們也是擔心自己的孩子,寧志恆手裡這封信當然是他偽造的,只是用來騙苗家人跟他去重慶的手段。
聽寧志恆念完信,苗景山夫婦相視一眼,猶豫的問道:「你說勇義托你把我們送到重慶和匯合?怎麼遠的地方?」
「對啊,其實我這次回鄉就是因為我們全家人也要搬到重慶居住,正好可以把你們一家人帶上,這是勇義托我轉交給你們的津貼,我都把船票給你們買好了,六天後就出發,到了重慶很快就可以見到勇義,你們這幾天收拾一下,到時候我來接你們。」寧志恆一股腦的說完,又拿出一摞法幣塞在苗景山懷裡,倒不是他捨不得英鎊和美元,只是以苗景山夫婦的見識,根本就不認識這些外幣,更別提怎麼使用了。
看著苗勇義夫婦還有些猶豫不決,顯然是一時不能接受這個消息,寧志恆又花費了半天的口舌才做通他們的工作。
老實說,如果夫婦兩個人再不答應,他可就只能把他們一家人和大伯一家人一樣,直接綁著上船,他做事可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不會有半點猶豫! 從苗家出來,寧志恆走出了衚衕,坐上自己的專車,對孫家成說道:「接下來該見一見那位柳站長了,有些事也該好好的談一談了!」
寧志恆此次回鄉,事情進展的都很順利,三天之內把自己的私事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接下來就要集中精力完成處座交給的重要任務了。
這一次處座交給他的任務的確是非常艱巨,諸多條件苛刻,限制極多,寧志恆起初就根本沒有打算要真心完成此項任務,甚至只是想著應付一下,交差了事。
反正他的跟腳和背景不是柳同方等人可以相比,再說處座來之前也叮囑自己量力而行,不可擅自行險。
現在他就要向柳同方好好的了解一下之前的具體情況,如果真的是事不可為,自己絕不會硬來。
趕回到寧家,寧志恆來到書房,拿起電話給柳同方打了過去。
「同方兄,我是志恆。」寧志恆語氣親切的打著招呼,自從昨天柳同方的一份厚禮送到,能夠把姿態放的這麼低,對自己恭敬有加,寧志恆對這位柳站長頗有讚許的。
聽到是寧志恆的聲音,正在辦公室里發愁的柳同方頓時精神一振,趕緊回答道:「哎呀!是志恆老弟!我說這幾日正要去登門拜訪,只是知道你回鄉事務繁忙,恐怕打攪了你,不知道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寧志恆說道:「看來我們真是想到一起去了,是這樣,我想當面給你談一談,但是我去軍事情報站有些扎眼,你來我這裡也有些不便,不知道你有什麼比較安靜的地方,我們見一面?」
寧志恆此次回鄉探親是瞞不了人的,這也正好為接下來的行動做最好的掩護。
他真正的使命只有柳同方一個人知道,所以他只準備和柳同方一個人接觸,杭城站人多嘴雜,還是不去為好,至於自己家裡,更不是個談事情的好地方。
柳同方在杭城當草頭王多年,找一處安全隱蔽的見面之所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聽到寧志恆的話,柳同方馬上就明白這是針對河本倉士的暗殺行動,看來寧志恆是準備要開始動手了,這件案子一直是柳同方心中的一根刺,寧志恆主動找他,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明白了,我在城南的背山街二十五號有個安置點,那裡很安靜,也沒有別人知道,我現在就過去等你。」柳同方在電話里說道。
「我們一個小時后見!」寧志恆說完掛斷了電話。
他示意孫家成和自己一起出門,趙江帶著其他的隊員都留在寧家守候,孫家成要出門去發動車輛,寧志恆擺了擺手,說道:「路程不遠,我回杭城還沒有好好看一看,我們自己走幾步!」
他一步當先走在前面,孫家成跟在後面,杭城因為是沿海的開埠城市,又是浙江的省會,是民國時期最繁華的大都市之一,走在街頭上,商鋪林立,車來人往,熱鬧非凡。
街道兩旁琳琅滿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繚亂,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充斥耳邊。
寧志恆只覺身處其中,這是他自幼生活的地方,記憶中的每一條大街小巷都是那麼清晰展現在面前,讓他越發感覺的親切!
他信步來到一個店鋪前,開口道:「給我包兩份印糕,要荷花的!」
買印糕的中年婦女馬上答應一聲,手腳麻利的包了兩份,遞到寧志恆面前,看著寧志恆笑著說道:「是寧家的二少爺,您可是好久沒有吃我家的印糕了!」
寧志恆笑著點頭說道:「一直在外面上學,就想著回來吃你家的荷花糕,還是你家的手藝好!」
這是他小的時候最愛吃的小吃,寧家在附近都是有數的大戶,他兜里從不缺錢,所以這裡每一條街道上的小吃都吃過,還是這一家鋪子里的最有味道。
他付了錢,和老闆娘客氣了兩句,轉身遞給孫家成一塊荷花糕,笑著說道:「嘗一嘗,在杭城裡這可是最地道的了!」
孫家成接過手中,嘗了一口,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我以前也吃過這種糕,黏黏的粘牙,不過比這個甜,沒有這個有滋味!」
兩個人邊吃,邊走,邊看,邊聊,盡攬杭城的街頭景緻,一場細細的小雨飄過,街頭的女子們避在過道走廊之下鶯聲細語,其他的行人也不避雨,依舊匆忙的走過。
寧志恆也走在街頭,伸出手掌感受這絲絲濕意,只覺的天地融為一體,很久沒有這麼輕鬆愉悅的心情了,來到這個世界兩世為人融入其中,這一刻才是他最想要的感覺,人在故鄉,觀雲聽雨,分外的愜意!
杭城空氣濕潤,小雨隨時而過,不一會就過去了,可身上的衣服才略有潮濕,寧志恆用雙手將濕濕的頭髮撥的清爽,只覺精神為之一振。
寧志恆熟悉道路,兩個人信步又走了一段,終於來到約好的地點,他上前準備敲開院門,手一推發現院門是開著的。
知道這是柳同方先到了,回頭向孫家成示意,便推門而進。
孫家成退後幾步,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最後選中了附近一個觀察點,就留在院門附近的角落裡等候警戒。
寧志恆回身將院門關好,幾步來到房門前,房門從裡面打開,正是柳同方迎了出來。
「呵呵,志恆,我已等候多時了!」柳同方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有勞同方兄久候了!」寧志恆微笑點頭,邁步走進房間。
這處宅院不小,房間里的陳設也很雅緻,看得出是精心設計布置的。
「這個房子不錯,是你老兄的藏嬌之所吧!」寧志恆笑著說道,他的眼力極准,這裡的陳設布置很有些居家的感覺,一定經常有人居住,男人和女人居住的房間有很大的差別,這處房屋從風格上來說表現的很細膩,應該是一位女子布置設計的。
柳同方一愣,他沒有想到寧志恆的感覺這麼敏銳,隨後哈哈一笑,略有些尷尬的笑道:「是我的一處外宅,這個地點沒有任何人知道,已經到中午時間了,我已經讓她去安排了,我們兩個小酌一杯,邊吃邊談!」
柳同方選這個地方當然是有原因的,這裡是他養外室的地方,他做事小心,這個地方沒有別人知道,哪怕是他最親近的手下。
再有就是他極為想和寧志恆拉近關係,趙子良特意跟他提起,這位寧志恆的背景地位特殊,在軍事情報調查處,在處座的心目中,都有很重的分量。
在他身處杭州的這段時間裡,務必要跟他打好關係,積極配合,極力交好,這對柳同方以後大有裨益。
聽到自己的老上司對寧志恆的評價如此之高,柳同方如何還不上心思,再說現在寧志恆手握尚方寶劍,督視杭城站工作,他自然會想盡辦法與之交好。
所以他決定請寧志恆到自己的小家來,頗有家宴的意思,以讓寧志恆感覺賓至如歸。
寧志恆自然也是客隨主便,兩個人落座。
「志恆喜歡喝茶還是咖啡?」
「我只喜歡綠茶,龍井吧!」
很快一位身形婀娜,容貌姣好的青年女子,將一壺上好的龍井端了上來,為兩個人倒好茶。
自古以來江浙一帶的女子,集美貌與才藝為一體,被稱作是江南女子的典範,感覺婉約細膩,容貌清麗,常言蘇杭二州出美女,自然有它的道理!
可柳同方看寧志恆望向青年女子的目光平淡,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波瀾,柳同方略有些失望,也就沒有相互介紹。
「去做幾個拿手好菜,」柳同方說道,然後示意女子退下。
他轉頭對寧志恆笑著說道:「志恆此次回鄉一切都順利吧,可惜我們是做特工的,不然以志恆你的地位,衣錦回鄉榮耀故里,也是一樁快事!」
寧志恆擺了擺手,嘆了口氣說道:「哪裡還敢衣錦回鄉,此次回到杭城就是處理家事,實話實說,這一次是把家裡人都遷到後方去,杭城已是多事之地,我一家老小都在日本人的槍口之下,思之戰兢,如何還有什麼心情榮耀故里!」
柳同方聽到寧志恆情緒不高,笑著開慰道:「遷走當然好,以後也無後顧之憂。志恆,我也不瞞你,杭城這裡情況特殊,日本人四十年前就入駐這裡,明目張胆的就在對面。
我這些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在我手裡出了差池,在杭城也算是平平安安的度過來了,只是局勢越來越緊張,也有心換個地方,生怕出了差錯沒有了下場,可沒有想到最後還是攤上這件事,早就聽科長說,志恆你是我們行動科首屈一指的行動高手,這一次還是要志恆幫我度過這個難關啊!」
迷霧圍城 聽到柳同方又抬出趙子良拉關係,寧志恆微微一笑說道:「那是科長過譽了,我初出茅廬,都是師長們看重,才有今日的局面,不過這件案子確實有些難度,如今你我同舟共濟,所以我要和你仔細了解一下你們之前的偵查情況!」 寧志恆的來意柳同方知道,他當即點頭說道:「那是自然,我一定知無不言。」
武林第一 「那好,」寧志恆在座位上略一欠身,從容的問道,「處座下達命令已經一個月了,你們對目標也一定進行了監視,他的具體行蹤有沒有記錄?」
柳同方點了點頭,但很快又苦笑說道:「可是河本倉士天天藏在領事館里,基本沒有露過面,我們的人也無法進入,只能在領事館的外圍監視,可以說收穫甚微,他在這一個月里出去過三次,其中一次是因為外事活動,我們跟蹤到了租界駐軍的駐地,就無法跟蹤了。還有兩次是在杭城城東的青江園一帶看古玩,每一次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可是你知道的,處座的命令是不能在領事館和租界之外動手,我們一時是無從下手啊!」
寧志恆知道,杭城城東的青江園是專門做古玩生意的商鋪最密集的地方,久而久之,那裡就成為杭城的最富盛名的古玩集散地。
「這個河本倉士喜歡古董?」寧志恆聽到這裡心中一動,「之前對這一點可是沒有提及過。」
柳同方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說道:「河本倉士之前是上海日本特高課課長,是一名老牌特工,行蹤隱蔽,對於他的情況我們一直沒有採集到足夠的信息,所以也不知道他有這個愛好,不過從這兩次的監視情況來看,他非常喜歡中國的古董,而且眼光不錯,出手很准,收購了五件古董,每件都是真品,而且還是精品。」
「主要去的店鋪有哪些?」寧志恆接著問道,「青江園那裡的古玩商鋪可是很多的,他兩個小時是轉不過來。」
寧志恆以前也是去過青江園的佔地不小,攤位眾多,還有不少背包袱的也會在裡面抓散客。
柳同方回答道:「河本倉士的行動很謹慎,根本不在外邊露面,這兩次都是直接在三家最大的古董店看貨,手面很大,只要看上的古董就不惜出高價買走,很是爽快。」
寧志恆心中仔細的想了想,輕聲說道:「這可是一個值得試一試的突破口,我們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然後又接著問道:「處座的命令是要造成意外死亡或者是疾病死亡的假象,我們就要從河本倉士的身體入手,他今年已經五十四歲了,你們難道沒有去調查一下他的身體健康狀況嗎?」
這個時候人的平均壽命並不高,即便日本人的壽命比中國人高,五十三歲的年齡已經算是老年人了,身體不會一點問題都沒有,寧志恆覺得在這一點上可以做一做文章。
「我們也曾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在日本領事館有他們自己的醫生,我們也接觸不到,而且也怕打草驚蛇,所以也不敢深入的去調查。」柳同方解釋道,說到底還是難度太大,中方的諜報組織一直都沒有能夠在日本人內部建立自己的信息渠道,想要獲取敵人的信息難上加難。
寧志恆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他再次問道:「他每次出來都帶多少護衛?」
柳同方趕緊回答道:「護衛的人員倒是不多,只有三個人,有兩個是熟面孔,都是領事館的武官,只有一個是新面孔,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估計是他從上海帶過來的心腹。」
說到這裡,他站起身來走到房間裡屋,把一個公文包取了過來,遞給寧志恆,「這是我們幾年來對日本領事館人員的調查記錄,我特意帶過來,讓你看一看。」
他們杭城軍事情報站在杭城的重要任務之一就是監視日本人的動向,日本領事館是重中之重,裡面常年駐守的領事,參贊,武官工作人員等等,他們都有詳細的記錄。
寧志恆接過來,將裡面的文件一一取出,都是日本領事館人員的一些資料,他仔細的翻閱著,突然好像有所發現,他拿起一個人的照片問道:「這裡面還有一位中國人的資料。」
柳同方對這些資料都很熟悉,他已經看過很多遍了,聽到寧志恆的問話,就趕緊說道:「彭阿四,他是一名中國廚師,四十五歲,手藝不錯,因為領事館有時候會舉行一些外事活動,招待中國人時,就需要製作中國菜肴,所以他們聘請了一名中國廚師,但是去年就已經不做了,現在就在杭城的一家酒樓做主廚,現在日本領事館里沒有一個中國人。」
寧志恆眉頭一皺,日本人果然防範的嚴密,一點可乘之機都沒有留下。
寧志恆再次問道:「既然暗殺的地點選擇在領事館里,那麼對領事館內部的地形和房間的布置有所了解嗎?」
柳同方雙手一攤,無奈的說道:「領事館有兩棟大樓,一處是辦公樓,一處就是他們的主要人員的住宿樓,其他還有些平房是工作人員和駐守軍士的宿舍,我們只是通過一些去過領事館的人打聽,知道他們舉行宴會的辦公樓一些大概地形,可是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這個彭阿四也不知道嗎?」寧志恆指著手中彭阿四的照片問道。
柳同方的工作也做的仔細,這些情況他提前也調查過了,他回答道:「知道一些,但主要是辦公樓的地形和房間分佈,我們也問過他了,他只是在平房居住,在廚房工作,日本人並不相信他,所以河本倉士居住的住宿樓內部情況他並不知道。」
寧志恆將手中的資料放回在桌上,語氣中略有不滿,搖頭說道:「同方兄,恕我直言,你們的工作方法落後,畏難情緒嚴重,資料搜集的很不全面,尤其是對河本倉士的個人情況的掌握,基本停留在書面上,沒有資料就要想方設法的去調查,一句無從下手就算了!
還有這個領事館的地形絕對是最重要的資料,尤其是河本倉士的居住房間的位置,竟然也是空白。他根本就深居簡出不與我們接觸,我們如果要造成他意外或者疾病死亡,下手的最好地點就是他的房間,可是到現在,你們連他居住在哪個房間都確定不下來,這樣的進展狀況讓我很不滿意,老實說,你們這樣的工作態度,這要是在南京總部,科長會把這些資料摔在你的臉上的!」
寧志恆的語氣越來越嚴肅,杭城軍事情報站的工作狀況確實太不盡人意,處座說的沒錯,他們一味地強調困難,工作效率低下,毫無主動性。
這些人還都是軍事情報調查處的老人,可是在地方上待久了,難免有些懈怠,比起在南京總部的那些特工,工作效率差的太多。
一個月的時間,都足夠他寧志恆破獲兩個間諜小組了!
聽到寧志恆的訓斥,柳同方頓時臉上有些泛紅,他想開口爭辯兩句,可是又想到寧志恆的身份,又不敢多說,要知道他們今後的命運就在寧志恆的手心裡攥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總裁很小很狂野 柳同方只好態度誠懇的說道:「都是我處理不當,還請志恆你多擔待,你放心,今後的工作全聽你的安排,我一定全力配合。」
寧志恆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重,但是他對杭城軍事情報站的工作確實不滿意,柳同方作為軍事主官難辭其咎,以寧志恆嚴厲的工作作風,這要是自己的手下,這樣的懶散作風,他早就把他撤職查辦了。
他強自平和了一下心態,盡量放緩語氣說道:「同方兄,也許我的話有些過重,但是事實是因為你們的畏難行為讓處座極為惱火,不客氣的說,這種行為讓你和你的杭城站處境艱難,處座的眼睛是不容沙子的。」
聽到寧志恆的這些話頓時讓柳同方嚇得一個激靈,看來之前的估計是對的,寧志恆是帶著尚方寶劍來的,這件案子不有個滿意的結果,處座是不會放過他的!
惶恐之下,他急忙說道:「志恆,你我份屬同門,這一次你還是要拉我一把啊!」
寧志恆擺了擺手,說道:「說到底還是要從案子上解決,現在我們的方向有兩個,第一個方向,去調查河本倉士的身體健康狀況,然後根據他的身體有的放矢,進行下一步的工作,第二個方向,就是搞清楚河本倉士的居住情況,這一點極為重要,因為最後我們肯定是要進入領事館下手的,
現在你要做幾件事,第一,你給我找一個醫術高明的醫生,配合我的行動,我要主動接觸這個河本倉士,想辦法了解他的身體狀況。
第二,在青江園他經常去的那幾個店鋪附近,給我找一處監視點,地點要大一些,我要時刻守在那裡,隨時準備接觸目標。
第三,去想辦法找到當時修建日本領事館的中國工人和建築技術人員,或者是裝修人員,通過他們了解領事館內部的布局。
我就是杭城人,對這一點還是了解的,日本領事館之前是英國人修建的,當時用的是中國工人。後來美國人用來當領事館,美國人走後才交給日本人。日本人入駐的時候曾經對裡面的西式風格不太滿意,又重新進行過大範圍的裝修,期間也使用的是中國工人,而且我想這些年來裡面的裝修不可能一直不損壞,或者因為主人的更替,也會進行一部分的修改裝修,這些不會萬里迢迢從日本國內找工人吧?都是要用本地的工匠,你想想看,這裡面有多少人知道領事館裡面的地形和房間位置?以軍事情報站的能力找到一兩個知情人不難吧?」 寧志恆的一番話頓時如同一聲轟鳴的鐘聲,重重的迴響在柳同方的腦海中。
寧志恆指引的調查方向是他根本沒有想到的,是啊!領事館的修建和日常的維護裝修都離不開中國本地的工匠,而且知情人不會少,以杭城軍事調查站的能力,找到一兩個知情人根本不是問題,如果按照這個思路去調查,領事館內部的布置和房間位置很快就可以調查清楚。
可是自己這一個月來,苦苦糾結這個問題,遲遲沒有進展,怪不得這位寧組長大為不滿,看起來自己在地方上待久了,在業務上面確實跟不上了,比起南京總部的那些同行真是落後太多了,如果這件事情傳回南京總部,只怕是顏面掃地。
還有手下這些笨蛋,一個個撈錢是好手,可是真遇到問題了,就到處推諉,還慫恿自己拖延任務,向處座訴苦,可最後的結果,處座的怒火卻要自己這個軍事主官來承受。
想到這裡,柳同方心中也是越發的惱火,尤其是那個情報處長袁思博,主要負責調查工作,可是一味的推諉,搞得自己也以為困難太多,風險太大,就真的傻傻的向處座回報,現在想來,只怕是上了圈套了!這個袁思博是在打壞主意啊!
他沒有儘力調查,或者是根本就知道而故意不提醒他,對,一定是這樣!
柳同方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越大,這個混蛋!還是自己太忠厚了,沒有防備小人的暗算!
「志恆,你說的真是太對了,我這腦子真是進水了,怎麼就想不到這一點,你說的三點我馬上去辦理,絕不會誤事。」柳同方趕緊回答寧志恆的三點要求,這些對他來說都不是難事,畢竟在杭城經營多年。
「我說的這些事情,你要找最相信的手下去做,杭城不比南京,日本人在這裡經營這麼多年,實力雄厚,情報網觸角不知道深入到了何種程度,你們杭城站會是他們的重要目標,上上下下幾百口子人,可以鑽的漏洞太多了,所以我的計劃只能由你最相信的人去執行,你明白嗎?」寧志恆再次叮囑道,他可不想在自己身邊找一個豬隊友幫忙。
「明白了,說起來這一次的行動調查都是情報處長袁思博負責的,這個小子在跟我耍心眼呢!我回去就收拾了他,以前我是給他們留點情面,現在看來是養虎為患了!」柳同方惡狠狠地說道,他可不是善男信女,做事並不缺乏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