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下三濫終究是下三濫,葉雲生恨得牙痒痒,卻又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本想將心中所想說給寧明海知道,但顯然,他所了解的情況,寧明海早已瞭然於心。
這位看起來逍遙自在的寧家二房當家之主,或許有那麼一瞬間,想將他一併了結在此地。但最後還是按捺了下來,既有往日的情感,難以剪斷的關係,還有諸多顧忌。
在這場錯綜複雜的略賣生意背後,是一張龐大的勢力網,有血玉門,有戲班,有下三濫何家,有神霄派棄徒賬房先生建立的兔舍,還有酒池肉林。
只需稍稍思考便能知道,連酒池肉林的天王老子李奉先都未佔主位,讓給了寧明海,可見這位寧二叔的江湖地位與一身深不可測的武功造詣。
他又怎會怕了葉雲生呢?
他給葉雲生面子,卻根本不在意閣樓外的那幾個跟葉雲生同來的人。
殺了這些人,寧家二房退出略賣,此間事對寧明海來說,直如從未發生過一般。
現在,只需要葉雲生忍受下來。
葉雲生會不會忍?
看着穆芳青,崔子龍,宇文清河死在外邊?
只三四下彈指的時間,葉雲生將奈落拿了起來,放在腿上,一手扶著劍鞘,一手握住劍柄。
「二叔的大音希聲,阿生尚未聽夠,再請教一曲!」
他下了決心,無關以後諸事,眼下要陪朋友一起衝殺出去!
在這個時候,寧明海卻不想他拔出劍來。
因為,寧明海實在太了解他了。
許多年前,他還是個少年郎,就陪着寧家的大郎衝破何家的圍追堵截,到最後,葉雲生一個人帶着寧家的小公主,就憑手裏一支長劍,殺透何家百多人組成的戰陣,殺得是血流遍地,人頭滾滾!
寧明海又怎會不清楚,眼前這個不再年少的劍客,真要拔出劍來,發起了瘋,比他那個無法無天的兄弟,又能好上多少?
外邊的刀劍聲響起,穆芳青和崔子龍尚在抵擋。葉雲生等不下去了,正要拔出劍,躍下閣樓……寧明海忽然笑着說道:「這酒喝完了,我讓人再送一壺來。」
葉雲生馬上停住了動作,他好似已經預感到了什麼,轉頭向那角落的屏風看去。
果然,一名窈窕女子從屏風後邊款款走出,手裏托著一塊木盤,上面置著一隻玉壺。
她穿着紅色的繡鞋,絳紫色斜開的貞觀服,白色腰帶,頭戴珠花,面目精緻,小心翼翼地對着葉雲生,含有歉意地笑了一笑。
葉雲生拔不出劍來,因為這人是淺淺。
閣樓外,距離尚遠,還不會怎樣,但在閣樓內,就在他們身邊,以淺淺的內力,怕是連寧明海一曲前奏都未聽盡,便已心脈俱碎。
葉雲生自知無論如何都護不住她,所以手裏的劍,不能拔出來。
「再聽一曲也可以,等此間事了,你帶着這位淺淺姑娘遠去,二叔以《桃夭》相送!」
淺淺跪坐在長案一側,將酒壺放在桌上,雙手疊交在膝頭,不發一言,服帖乖巧。
葉雲生咬着牙跟,披散著的長發時不時浮動幾分,握著劍柄的手,遲遲不願鬆開。
寧明海一隻手仍然按在身後的琴弦上,面色輕鬆寫意,對淺淺揮了揮手,示意她倒酒。
淺淺先給他倒滿,他從案邊推過去一隻酒杯,笑道:「你也喝一杯。這一杯,權當我為之後的言語,向你賠罪。」
外邊的刀兵聲響,連綿不絕……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淺淺倒酒,對葉雲生說:「每個人的路生來就已註定,不是不能換條路去走,只是太過艱難……如你這些年的低落,要不是一心劍道,不顧其他,又何至於鑽了牛角?像這位淺淺姑娘,生來就在戲班,逢場作戲已成了本能,有時候連自己也分不清真假。要她過粗茶淡飯的普通日子,可能會被愛情一時蒙了心智,但真到了裏面去走一遭,必會耐不住跳將出來,終究是誤了彼此。」
葉雲生聽不得他說這些,心裏又是一團亂麻,忍不住反駁道:「似二叔這般,不成家,不找個真心相愛或能一生相伴的女子,才是不誤此生?」
寧明海笑道:「都說了,每個人的路不同,我是多情還似無情,你是處處留情,不懂收斂,最後終是傷人傷己……但真要說起來,我勸你也是不該,路在自己的腳下面,別人又能怎樣?」
說話間,三人面前的酒杯早已都滿上了酒。
寧明海拿起酒杯聞了一聞,卻是皺起眉頭,說道:「這酒差了。」
他隨手一甩,將酒杯中的酒灑了出去,又對站在檀溪三鬼一邊的中年人說道:「去給我拿一壺西鳳酒來!」
中年人下樓去,過了會兒,跑了上來,將酒壺放在案上。
他放下后對着葉雲生行了一禮。
葉雲生認得他,名叫寧后郎,就像是寧小四那樣的家生子,這位寧后郎生來就跟隨寧明海,從來不離左右。
隨着寧明海這樣那樣的浪費時間,葉雲生像被縛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外邊打鬥的聲響,更是密集、緊湊了許多。
「無怪乎小七瞧不起血玉門這幾個。沒什麼本事,還要自恃身份,不肯親自下場!」
葉雲生同樣能夠聽得出來,血玉門門主張霖與座下顏宗甫,曾輝,都沒有動手,只讓手下去纏鬥。若這三人一起出手,穆芳青與崔子龍決計抵擋不住。
還有另一側的何田田,也只做壁上觀。
葉雲生卻知何田田向來膽小,若不是何碎要他留在這裏,他又怎肯過來?而他不來,寧明海又如何會放心,現身葉雲生相見。
此間事未了,何田田他走不了。
這時,淺淺將自己的酒杯和葉雲生的酒杯都倒空了。
然後提着新換上的西鳳酒,為寧明海與葉雲生斟酒。
最後才輪到自己,她為自己倒上,笑着敬向寧明海,說道:「奴家三生有幸,見到小手段寧家的大人物,這一杯先干為敬!」
說完,紅唇碰著白玉杯沿,喝光了杯中酒。 兩人坐下來,丁一長老也不着急,知道柳無邪有很多問題困擾着他。
柳無邪整理一下思緒,除了要問他關於靈瓊的事情外,還有一些私人問題要請教丁長老。
「丁長老,還記得我跟你提及的靈瓊嗎?」
得到玉華露滋養之後,肉身傷勢恢復很多,沒有之前那麼嚴重。
「此事牽扯太多秘辛,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在告訴你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從哪裏來?」
畢竟這關乎宗門秘辛,丁一長老不敢貿然泄露。
「我實在是有難言之隱,倒不是不信丁長老,就是怕說出來,會引起巨大震動。」
柳無邪露出一絲苦笑,丁一長老對他有幾次救命之恩,隱瞞與他,內心也過意不去。
傳送陣的事情,野外歷練不惜得罪肖歷,救下自己,這份恩情,柳無邪一生難忘。
「如果實在不便說,我也不強求。」
丁一長老沒有強求柳無邪,每個人心裏都有秘密。
不是柳無邪不想說,沒見到高層之前,泄露真武大陸的事情,肯定惹來無數人覬覦。
進入星域已有數月時間,柳無邪非常清楚,一旦出現無主星球,必定會有無數人蜂擁而至,霸佔這座大陸。
紫竹星域除了天龍宗之外,還有很多大宗門,他們都具備打通星域之路的能力,這才是柳無邪最擔心的。
不到萬不得已,不敢泄露一個字。
還有一年多時間,如果真的無法挽回,柳無邪只能選擇強闖小世界。
現如今要儘快知道,到底是誰想要殺他。
「丁長老,我記得你說靈瓊是一個家族,為何我沒有打探到關於靈瓊家族的任何事情!」
柳無邪岔開了話題,真武大陸的事情,還沒到說的時候,時機一到,自然會公佈天下。
「你說的沒錯,靈瓊的確是一個家族,而且很古老,很古老。」
提及靈瓊家族,丁一長老語氣有些沉重,顯然這個家族,像是一尊永不可攀的高山,讓他一輩子都無法企及。
柳無邪沒有打斷,讓丁一長老繼續往下說。
「一百多萬年前,紫竹星域出現一個叫靈瓊天的人,還有一個叫龍嘯的人,兩人結拜異性兄弟,憑靠高強的本領,在紫竹星創造了天龍宗。」
這些古老秘辛,外門長老,知道的也不多,丁一長老把知道的信息說了出來。
「原來這就是天龍宗的由來!」柳無邪暗暗說道。
靈瓊天,龍嘯,各取一字。
「丁長老,這個龍嘯,是不是龍族。」
柳無邪打斷了一下,龍長老的出現,加上龍衍山脈的格局,還有須彌山的龍脈,種種跡象表明,這裏葬著很多神龍。
「沒錯,龍嘯的確是龍族。」
丁一點頭,天龍宗由人族跟龍族共同創造,一直傳承至今。
「那後來呢?」
柳無邪繼續問道。
「後來天龍宗一點點發展壯大,靈瓊天一脈,發展迅速,而龍嘯這一脈,因為龍族傳承很緩慢,逐漸凋零,天龍宗基本都是靈瓊這一脈管轄,龍族一脈逐漸隱退。」
具體什麼情況,時間太久遠了,已經無法追溯
,就算那些內門長老,知道的也不多。
「奇怪,那為何天龍宗見不到靈瓊家族的人?」
柳無邪一臉詫異,聽丁一長老的意思,天龍宗應該不是一個宗門,而是靈瓊家族才對。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靈瓊家族逐漸淡出天龍宗,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丁一知道的只有這麼多,至於詳細的東西,時間過去太久,早已被人遺忘。
柳無邪不難聽出,靈瓊家族只是淡出視線,不代表他不存在,而是隱藏的更深。
甚至柳無邪懷疑,天龍宗暗中,一直都是靈瓊家族把持。
中神州的靈瓊閣閣主,跟丁一口中所說的靈瓊家族有沒有關聯,暫且還不得而知。
有一點柳無邪必須要防範,這個靈瓊家族一旦跟中神州的靈瓊閣有關係,那將非常的麻煩。
院子陷入短暫的沉寂,柳無邪大腦在飛速的運轉。
莫名其妙有人要置於他死地,連丁一都覺得有些奇怪,他不過小小外門弟子而已,到底是誰想要殺他。
起初的時候,丁一也懷疑是李琛,後來驗證過了,李琛雖然對柳無邪略有不滿,還不屑於對外門弟子下手。
「無邪,玉華露雖然修復你身體的傷勢,但是你修鍊了真龍之軀,如果不能繼續晉陞,可能會很麻煩。」
丁一看出柳無邪身體的毛病,真龍之軀很久沒有晉陞了,如今達到瓶頸,開始拖柳無邪的後腿。
盤武神通並非修鍊肉身法門,它的存在,是開闢肉身,點亮星辰,直白一點說,是擴展容量。
每個人肉身容量有限,盤武神通則解決了這個麻煩,可以不斷的開闢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