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大家人,怕是也沒有太過親密的來往。
就像她當時為了拒絕嫁給周丙做小妾時,在村頭上吊自盡。
當時圍觀的村民不少,但是當真上前來勸阻她的人,也就只有她的二叔宋大宇了。
想起那會子絕望的心情,宋靜書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誰知事實如此無常,誰知她如此命好,竟然能遇到周友安!
那一日,若非在街頭遇到周友安,此時要麼她已經逃離了寧武鎮,在一個無人認識她的地方漂泊。
但是日子一定過得很辛苦,遇到重重困難之外,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危險?
要麼,她當真被逼著給周丙做了小妾,成了周友安的十姨婆……
一想起這個令人吐血的稱呼,宋靜書忍不住被口水嗆到,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周友安忙給她拍打後背,關切的問道,「怎麼了?」
「沒事。」
宋靜書擺了擺手,繼續咳嗽幾聲后問道,「你想吃什麼?」
「隨你。」
見她當真無事了,周友安這才收回手,繼續恢復淡漠的模樣,面無表情的說道。
瞧著周友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宋靜書忍不住在心裡狠狠地鄙夷了他一番,輕聲罵了一句,「大尾巴狼!」
一出門就擺出這幅面癱臉,讓宋靜書感到極為不習慣。
許是為了捉弄周友安,宋靜書直接指了指街邊的餛飩攤,「我們就在這裡吃吧,我許久沒有吃過餛飩了。」
看著就擺在路邊的桌椅,還有餛飩攤老闆那簡陋的廚具,街邊的百姓經過帶起的灰塵……
周友安眉頭漸漸擰了起來,面癱臉漸漸有了一絲裂縫,臉上總算開始有神情了。
那是赤果果的嫌棄,看得宋靜書皺起了眉,語氣帶著幾分自嘲,「怎麼?周大少爺這是看不起路邊攤?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可都吃慣了這些東西。」
雖然,周友安的確身份貴重,從未吃過路邊攤。
但是被宋靜書這麼一刺激,加之方才她那一句「我許久沒有吃過餛飩了」,周友安在心裡掙扎良久后,拂了拂衣袖率先在小板凳上坐下,「老闆,來兩碗餛飩。」
纏情密愛 宋靜書頓時目瞪口呆,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 見周友安已經坐下,宋靜書連忙走過去湊到他耳邊解釋道,「少爺,我方才不過是與你說玩笑話而已。」
「本少爺可不是與你開玩笑。」
周友安一本正經的看了她一眼。
作為寧武鎮的扛把子,在鎮上百姓們可以不認識高知縣、不認識高月娥,卻沒有人不認識周友安。
餛飩攤老闆見周友安來了,臉色錯愕不已,回過神來后,連忙走上前激動地說道,「周少爺,這板凳上怕是有灰塵,您先站起來,我給您擦拭一下吧。」
錯惹腹黑上司 一邊說,一邊不斷的用衣袖擦拭周友安面前的桌子。
聽這老闆對周友安說話時,語氣帶著情不自禁的恭敬和激動,宋靜書心下感覺有點複雜。
不論在哪個時代,社會都是如此。
有錢有權便是大爺,無權無勢的底層人物,只能卑躬屈膝的討好。
宋靜書鼻尖有些泛酸,對餛飩攤老闆說道,「不用擦了,我們自己來就是,您去忙你的吧。」
周友安眼眸一沉,眼神意味深長的看向宋靜書,「一碗餛飩,夠吃了嗎?」
方才因為自己的感慨而感到心酸的宋靜書,剛剛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就被周友安這句話給逗得笑出聲來,「周友安你什麼意思?你就是說,我平日里吃得多像頭豬唄。」
「差不多。」
周友安沒有否認,淡淡一笑。
餛飩攤老闆也正激動著,周家少爺居然會來他的小攤上吃餛飩,包餛飩的都在顫抖著……
直到聽到這二人的對話,餛飩攤老闆也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回過神來后,餛飩攤老闆臉色一驚,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友安,連忙繼續包餛飩。
宋靜書決定不再與周友安說話,否則自己當真要被他給氣死。
這廝如今愈發的伶牙俐齒,嘴損的厲害,還是不與他說話的好。
很快,兩萬冒著熱氣的新鮮餛飩就端上來了,宋靜書聞了聞味道,頓時食指大動開始吃了起來。
這樣的環境下周友安實在難以下咽。
但是見宋靜書吃的香噴噴,周友安也忍不住拿起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因著路過的行人見周友安居然在吃街邊小攤,很快行人們就聚集起來,站在不遠處饒有興緻的看二人吃餛飩。
宋靜書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圍觀過,此時就感覺自己像是動物園裡的猴子一般,開始有些不自在起來。
這些人興奮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表達:活捉周家少爺吃路邊攤的驚愕與興奮。
宋靜書的動作慢了下來。
察覺到她的不自在以及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周友安放下筷子,掏出懷中的錦帕優雅的擦了擦嘴,給餛飩攤老闆留下一錠銀子,牽著宋靜書施施然起身離開,「不用找了。」
周友安輕飄飄的留下一句。
餛飩攤老闆頓時激動地老淚縱橫,不住的對二人拱手,「多謝周少爺,多謝周少爺!」
宋靜書被周友安牽著走遠,小聲說道,「周友安你真是浪費,你那碗餛飩幾乎都沒有動過,太可惜了。」
「可惜?我不是給了他銀子?」
周友安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是說餛飩攤老闆。」
宋靜書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這就是你們從未吃過苦頭的少爺說的話,我是說,浪費糧食可恥,可惜那碗餛飩了!」
「我們都已經走遠了,難不成還要回去吃掉?」
見宋靜書一本正經的教訓他,周友安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她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你還沒吃飽吧?」
想起宋靜書那大大的胃口,周友安轉移話題說道,「前面不遠處有家包子鋪,味道很是鮮美,本少爺帶你去嘗嘗。」
美食當前,宋靜書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跟著周友安腳步飛快的去了包子鋪。
兩人晃悠悠的回到周家時,已將近午時。
原本周友安與宋靜書出門時並未帶小廝,但逛了一圈下來,宋靜書買了不少的東西,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名神色嚴峻的男子,幫他們把東西送回周家后又消失了。
瞧著那男子的穿衣打扮不像是周家的小廝。
但是對周友安的態度仍是十分恭敬,宋靜書忍不住猜測,莫非這人就是傳說中的暗衛?
碧珠瞧著宋靜書又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忍不住在心裡叱罵:簡直是個敗家女人!如此下去,遲早要將少爺的家底給敗光。
不知他們家少爺是瞎了眼還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偏偏被宋靜書這個小賤人,勾得五迷三道的,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
奈何,周友安護著宋靜書,眼下碧珠是不敢再得罪宋靜書的。
否則,周友安一個不悅,將她發賣出去,就得不償失了。
雖然周友安對她無感,也明確的拒絕了她。但是在碧珠看來,留在周家,就多了一絲希望,遲早自己能找到機會,成為他家少爺的女人。
倘若真的被發賣出去了,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屋檐下的蘿蔔辣椒都已經瀝干水分了,宋靜書拿出一方乾淨的手帕,還是將蘿蔔與辣椒,一個個的擦拭了一遍,工整的擺放在簸箕裡面。
鹽水也早已放涼。
看了一眼正空中的日頭,宋靜書又去翻了翻胡豆,開始做泡菜。
她將白蘿蔔與胡蘿蔔,都切成拇指大小的長條,放進一旁清洗乾淨、也滴干水漬的泡菜壇裡面,又將蒜頭、辣椒、八角等大料放進去,在上面鋪了幾塊大冰糖。
然後,將放涼的鹽水倒進去,沒過冰糖,蓋上了蓋子。
這泡菜壇外面,還有一圈盛水的蓋沿。
蓋沿里注入清水防止空氣進入泡菜壇后,宋靜書吃力的抱起泡菜壇放在牆角處,等發酵幾日後,便可以開吃了。
她拍了拍手,滿懷期望的看著泡菜壇。
原本她還以為,這裡是買不到泡菜壇的,只有裝水、裝東西的小缸。
誰知,竟也買到了泡菜壇。
尋常小缸是不能用來泡泡菜的,這種有蓋沿的泡菜壇才可以。
當時周友安還感到十分不解,聽到宋靜書的解釋后,心下疑惑稍解但新的疑惑又油然而生。
宋靜書為何會懂得這麼多,就連他聽都沒有聽說過的事情?!
宋家村,當真與寧武鎮的風俗習慣相差這麼多嗎?! 宋靜書滿心都是幾日後爽脆可口的泡菜,哪裡有心思去關注周友安晦暗的眼神?
放好泡菜壇后,她又泡了一小壇泡椒,然後便開始動手榨酸菜。
她坐在小板凳上,認真的將蘿蔔葉上面的小青蟲捉掉,工工整整的放在簸箕里,甚至嘴裡還哼著周友安聽不懂的小曲兒,看起來心情十分美好。
蘿蔔葉清理乾淨后,她將蘿蔔葉切的細碎。
「周友安來幫把手。」
宋靜書將木桶里打滿了水,誰知木桶太重抱不起來,便沖周友安招了招手尋求幫助。
周友安上前,幫她將木桶提過來后,宋靜書氣喘吁吁的開始淘洗切碎的菜葉。
一連淘洗了五六次,換了好幾次的水,宋靜書仔細的查看后,才將菜葉打撈起來,開始燒火燒水。
等鍋里的水燒開了,只見她往菜葉里撒了一把麵粉,這才左手往裡灌熱水、右手用勺子攪拌菜葉。
直到水面沒過菜葉后,這才蓋上蓋子,放在一邊等酸菜發酵。
昨晚這一切后,她渾身早已被汗水濕透。
但是一想到過幾日可以吃家鄉的美味了,這點子疲憊便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鋪面已經整修好了,這幾日宮人正在重新刷漆,周友安吩咐周丙去採買宋靜書需要的桌椅等一應物品,因此她的鋪子短時間內還無法開張。
如此一來,她便有時間,將家鄉的美味多多研製出來。
有事情做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眨眼間就過去了好幾日。
酸菜和泡菜、泡椒都可以吃了,胡豆也曬得乾乾的。
宋靜書將胡豆裝起來生霉,又去菜場買了一條魚、跑了一隻雞。
在周友安以為她要做紅燒魚、燉雞湯時,宋靜書手腳麻利的燒了一鍋酸菜魚,炒了一盤小煎雞。
就這兩道菜,兩人也吃的不亦樂乎。
「你別小看只有兩道菜,這兩道菜可下飯了!」
宋靜書一邊啃雞翅膀,一邊沖周友安說道。
因著許久沒有吃這麼辣了,宋靜書被辣的嘴唇都紅了,不住的吸氣,卻又好吃的停不下來。
最後,兩人竟是連酸菜魚的湯都全部喝光了,酒足飯飽的躺了片刻后,下地散步消食。
近些日子來,周友安被宋靜書養的也長了不少肉,對此宋靜書很是滿意。
一晃就入了夏,天氣愈發悶熱起來。
鋪子里的一切都已經妥當了,只等著選個良辰吉日,就可以開張了。
周友安親自給她題了匾額,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大字:靜香樓。
這間鋪子最好的地方就在於,還有一個小閣樓,宋靜書央求周友安在上面給她準備了一架床。
有時候太累的話,還可以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
鋪子面積挺大,前面兒除了一張櫃檯外,還能擺下七張桌子;
後面廚房也寬裕,宋靜書瞧著很滿意。
原本周友安不願給她準備床,萬一這丫頭以後就在這裡住下,不回周家了……他哪裡去吃香的喝辣的?
如今周友安早已被她養的更加挑食了,廚房那些婆子做的飯菜,在周友安眼裡已經到了不能下咽的地步。
婚色迷人 但宋靜書再三保證,每日都會回周家住,只是偶爾在這裡小憩,周友安這才同意。
周友安給她安排了幾個小廝、兩個婆子來打下手,她自個兒只坐在櫃檯后收賬便是,誰知宋靜書十分堅定地拒絕了。
笑話!
她之所以想要開一家鋪子,不就是為了自己親手做生意?
至於當甩手掌柜,她是沒有想過的。
這麼一來,就還需要一名掌柜。
宋靜書瞧了一下周友安給安排的小廝和婆子,看起來倒是手腳麻利,但是她卻有自己的想法。
能自己培養出一批人出來,才證明她在寧武鎮,當真站穩了腳跟。
我太想進步了 不過,若是需要自己招工的話,又需要銀子。
宋靜書厚著臉皮找周友安有借了一百兩銀子,招了一名乾淨利索的小姑娘打下手、一名手腳麻利的婆子在廚房做雜事,又招了兩名跑堂的夥計。
如今鋪子還未正式開張,她得先試運行幾日。
倘若生意日漸好起來,到時候再招人也不遲。
至於結賬么……
宋靜書有自己的打算,她準備省了請掌柜的這筆開支。
進門的客人,點好飯菜后,先結賬、再上菜。
等日後她多帶幾名徒弟出來,就可以將燒菜做飯的事情交給徒弟們去做,自己來收賬。
她很有信心,將自己家鄉的飯菜全部帶到寧武鎮來……尤其是眼下算是開了前無古人的先例,定是會賺的金盆滿缽的,到時候自己還可以坐著數錢,那日子想想都美好!
她能征服周友安的胃,難不成還征服不了寧武鎮百姓的胃?!
對於未來的憧憬,宋靜書想得挺美好。
想著想著忍不住就笑出了聲,兩隻眼睛也完成了月牙,周友安挑眉看向她,伸手敲了敲她光潔的額頭,「小蠢蛋,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因著心情太美好,宋靜書下意識忽略了周友安這個「不友好」的稱呼,打了個哈哈對周友安豎起了大拇指,「少爺對我真好!我很滿意! 雲上好食光 等日後我賺了銀子一定忘不了少爺。」
「少爺幫我投入這麼多銀子,將來我定雙倍奉還。」
聞言,周友安愈發不滿。
只見他暗沉的眸子深深的盯著宋靜書半晌,直到她感覺渾身都不自在了,這才幽幽的說道,「難道,不應該是以身相許?」
宋靜書被他這話給嗆得咳嗽了好幾聲,才一臉心虛的笑著擺了擺手,「少爺,可莫要說這玩笑話了。」
「您是誰啊?您可是寧武鎮的第一少爺!」
宋靜書連忙拍馬屁,吹了一手的好彩虹屁,「我是誰啊?我不過是那山旮旯里見不得人、上不得檯面的村姑罷了,又窮又丑、還好吃懶做,脾氣也不好總是惹少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