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支黑色的爆竹一樣的東西被放在空地上,“咻”得一聲,只見一陣青煙,那東西火光一閃直插雲霄。“啪”得一下,天空中閃過一道絢麗的煙火,頓時紛紛揚揚的散落開來……
錢萬貫指着空中散開的焰火道:“他們看到了就會找過來。”
“多久?”
“這是錢門信號,見到的就會最快的速度。”
約莫半個小時後,屯子裏來了兩個陌生男子,身穿迷彩服,剛到村公所門口就被胖子用槍頂在後背推進了大門。
來的人果然是錢家的,看見渾身是傷的錢萬貫,這倆人也沒發作,反倒還很鎮定,一副有備而來的樣子看着他道:“老闆說了,回去自行了斷,叫我們來只是通知你的。”
錢萬貫略顯驚恐的說道:“老闆也來了?”
那倆人根本不理睬,反倒轉過來看了胖子一眼道:“有事說事吧,我們很忙,來這只是把這個廢物給帶回去。”
查文斌往前一步道:“我們有個人丟了怎麼辦?”
來人說道:“你這人倒新鮮,丟了就去找,關我們什麼事?”
“那好,胖子動手吧……”查文斌轉身就往門外走,我看到胖子一臉邪惡的衝着錢萬貫笑了一下,然後就是扳機的“咯噠”聲。
“等等!”查文斌被這聲音叫停了下來,那人說道:“你們是不是找一個女孩兒?”
果然,我一把拎起那人的衣領喝道:“她人在哪?”
假面愛情 “具體我也不知道,今早聽哨崗的兄弟說看見有人帶了個女孩挺漂亮的,往西山走了,估計是你們的人,因爲他說那女孩嘴裏塞着布條。”
“不是你們乾的?”
“不是,這回來的人很多。”
查文斌這時走了回來蹲下身去說道:“我想見見你們老闆。”
那倆人對視一瞧,點頭道:“可以,不過有規矩,傢伙最好別帶,免得鬧得愉快!”
胖子一腳就砸了過去說道:“輪不到你開條件,趕緊的!”
西山,又是西山,只是這一回西山不再是那個沒人敢輕易踏入的西山。現在的西山熱鬧非凡,到處都是人,穿過了幾片林子有塊空地,地上的一堆黃泥顯示這裏正在“施工”,七八條槍在第一時間對準了我們,有個身穿黑色唐裝的男子留着八字鬍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手上捧着一隻做工考究的紫砂壺正在品着茶。
沒等我們開口,八字鬍先說話了,不過他連頭都沒有擡,只是玩弄着自己的紫砂壺道:“年輕人有點脾氣是應該的,但是做人得像這品茶一樣,急不來,太急了就容易燙到嘴。”
查文斌回道:“燙了嘴就會鬆手,那壺自然也就碎了,再好的茶也得好壺好水,壺沒了,茶也就無從談起。”
“哈哈。”那人拍腿一笑起身道:“信不信,只要我動動手指,你們今天全部埋在這兒。”
霸道總裁深深寵 查文斌並不慌張:“我這還有你的人。”
“人?”那人笑道:“我從不需要失敗的人,失敗就意味着死亡,他們跟我的第一天起就懂了。”
查文斌“哦”了一聲道:“人是不重要,但是人心卻是買不來的,你是老闆,這還有很多人看着呢,兔死狗烹這種戲碼你不會上演的。”
“對不起,老闆……”我聽見錢萬貫的聲音裏已經有些哭腔了:“是他們救得我,啊大和阿二還在山下治傷,我們遇到茬子了……”
那個八字鬍根本不搭理錢萬貫反倒是給面前的小茶杯倒了杯子水給查文斌遞了過去:“一早聽說山下有個不錯的苗子,今天一見還真是有幾分魄力,我是錢滿堂,大你兩個輩分,你可以叫我一聲錢爺。”
查文斌接過茶杯卻遞到了錢萬貫的手裏道:“喝了它,就能免你一死。”
“哈哈,真是有意思!”那個八字鬍很是開心的鼓鼓掌道:“後生可畏啊,這樣的場面還能這般的處若不驚,已經比當年的我強多了,說吧,什麼事兒?”
“我們有個女孩丟了,有人留了這封信。”查文斌示意我把信遞過去。
那人接過信看了一眼道:“人,我可以肯定不是我帶走的,你們可以離開了。”
查文斌說道:“當然知道,但是從你讀信的眼神裏,我看到了你閃過了一絲驚訝,想必錢爺應該知道是誰。”
錢爺好像有些不痛快了,臉色一變道:“小子,太聰明瞭不是好事,這人既然說了兩天給你送回就一定會,耐心等兩天吧。”
查文斌毫不示弱的說道:“那我今天一定要呢?”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他這話一落,我只看見那七八條長槍一下子就全都舉起了起來。
軍婚禁寵 “我可以告訴你,沒有我,這事兒你們辦不成,不信你問他。”說着,查文斌一把就把錢萬貫給拉了出來道:“跟你們老闆說說,遇到什麼事了。”
“老闆……”他好像很怕開口,但是胖子這會兒已經用槍頂住了他的後背冷冷道:“老實點說。”
“有怪物……像是殭屍,很多……”
對方一聽果然眉頭一皺:“殭屍?”
錢萬貫繼續說道:“阿大讓那東西給戳了,現在還昏迷着,我也是他們救回來的,兄弟們基本都折了……”
“停!”錢爺一聲喊道,那些正在雲土的苦力紛紛看着他,錢爺走到那堆泥土旁邊用手捏了一團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不到一口水的功夫,只見他“啪”得一身把自己那把紫砂壺給狠狠的砸了地上罵道:“狗雜碎,想讓老子當炮灰!” 炮灰?沒錯,錢爺的確當了一次炮灰,只是他才踩到了地雷,但是地雷卻沒有引爆。
“有屍氣,血混沙,這是要人命!”錢爺是行家,一眼就瞧出這裏面有問題。
查文斌轉身繞着這片林子指了一圈道:“這是養屍地,我不知道錢爺爲何要興師動衆的來這麼個地方,但是這下面只要破了,保管你們有去無回。”
“挺懂的啊?”錢爺不禁多看了查文斌一眼說道。
查文斌對他的話並不接腔,只是說道:“我只要我的人。”
“人不是我拿的,看這筆記應該是老闆,我這回也就算是個打工的。”錢爺指着身邊那羣帶着傢伙的人跟查文斌說道:“小年輕有點道行,是個好料子,別做傻事,你可以想象我的老闆是啥樣子的人。我這人愛惜人才,你要跟我混,我保證視你如己出,至於你的人,我沒有辦法。”
“不需要你告訴有沒有辦法,你只要告訴我人在哪。”
錢爺眉毛一挑道:“憑什麼?”
查文斌脫口而出道:“憑你祖輩當年沒帶走的那批黃金!”
錢爺大驚:“你知道?”
“至少我可以告訴你在哪。”查文斌伸手一攔道:“等我找到人,自然會說。”
“好!”錢爺對查文斌使了個眼色把他叫到了一旁嘰裏咕嚕的說了一通,然後拍拍他肩膀說了一句我們都能聽到的話:“以後在道上就報我的名字,都會給幾分面子。”再又對着那羣人大手一揮道:“走,今天收工!”
野人屯的側後山有兩間廢棄的屋子,這兩間屋子是最早的時候給護林員用的,已經荒廢多年。
二十年前,這兩間屋子的主人是一對夫妻,這對夫妻結婚十五年依舊膝下無子,是典型的中下貧農。當時屯子裏爲了照顧他們,就給安排了護林員的活兒,每個月好歹能領點糧食掙點公分。
不知爲何,這對夫妻一夜之間雙雙吊死在林場小屋的木樑上,有人發現的時候他們飯桌上的菜碗才吃了一半,根本沒有任何先兆。
事後入殮的時候,負責給那個女的清洗身體的是屯子裏當時懂接生的弄婆,她說那女的已經懷孕四個月了。既然懷孕,對他們來說有後就是最大的好事,爲何還要自殺?只可惜,在那個年代,終究沒有人追查下去,留下來唯一值得推敲的線索是當年的飯桌上有三副碗筷,也就是說還有另外一個人和他們一起進餐,這個人是誰至今未知。
爲何要說這間屋子,那是因爲錢爺告訴查文斌就在那兒。
也許別人不知道,但是我們清楚,這裏也是野人屯的禁地,一個不公開的禁地!
出過人命的地方,尤其是死於非命的,都容易鬧事,也就是通常說的撞邪。
六三年,屯子裏有幾個孩子上山撿野栗子,幾個孩子看到了那屋子裏有對夫妻,還招呼他們喝肉湯。這幾個孩子回頭把事告訴了大人,人們上山查看的時候哪裏有什麼夫妻,倒是竈頭裏燉着一鍋發臭的死老鼠。後來這幾個孩子陸續就得了痢疾,上吐下瀉,沒幾天就死掉了一個。有人說,是那對夫妻在作祟,於是就有出事孩子的家長要去一把火燒了房子。
這事怪的確是挺怪的,一把大火剛點起,天就開始下大雨,一連下了大半個月,於是有人又說那邊的鬼魂不讓人動。又有人說在屯子裏看到那對夫妻了,坐在屯子門口哭,說不讓村民燒了他們屋子,總之這些事當時被傳的很神。在那個年月,所謂“鬼魂”的力量還是足以鎮住一羣從未出過大山的農民的,那屋子就這麼保留了下來。
那地兒我們也沒去過,誰也不願意給自己找事,只知道大概位置,聽了錢爺所說,那爲了找袁小白哪裏還管什麼禁地,不去也得硬着頭皮去。
屋子還好找,兩個小時的山路就到了,略顯破敗的它牆頭上都長滿了雜草,院子的大門也只剩下了一半,牆角邊的一團漆黑顯示它曾經經歷過那場大火。我在門口喊了袁小白幾聲,沒有動靜,幾個人就裝着膽子走了進去。
出乎意料,院子裏還真有人,還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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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破舊的太師椅上坐着一個滿頭銀髮的女人,臉上的皺紋掩蓋不了年輕時她的美貌,那對眼睛依舊清澈透亮。老人身穿一身白衣,懷中有一條青色的小蛇,眼睛通紅,繞着盤在手臂上
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人是有氣勢的,這個老太太絕非善類,難道她就是傳說中的老闆?
不過這個疑問在我的腦海裏還沒停留三秒就已經有人憋不住了,胖子率先開口道:“老人家不在家裏享福跑這兒來搗亂,不看你年紀大又是女人,我……”
這時一直靠在太師椅上閉着眼睛的老人笑道:“你怎麼?難道你們還想欺負我這個老太婆不成?”
我承認,她笑起來的樣子就和小時候隔壁的奶奶差不多,甚至更有親和力,人的防備也就隨之降低了,因爲大多數人都會認爲她真的是一個慈祥的老奶奶。
我這樣想,但是查文斌卻未必,他的思維的確在那時候就已經和常人無異了,只聽他一句話就點醒了我們:“老人家,這孤山野嶺的爬上來身體還好吧?”
那老太婆又是一陣大笑:“好,好的很吶!”
查文斌是上前一步抱拳作揖道“我是說,您好端端的從地下爬到地上來幹什麼,要是缺啥就跟晚輩的說說,給您送去就行。晚輩是來找人的,不敢打擾您老人家休息,要是沒啥事,就請回吧。”
只見那老太太臉色一變,剛纔的慈祥模樣頓時就沒了,查文斌一下就把我和胖子護到了身後。他手中的七星劍“噌”得一聲就被拔了出來,右手順勢佔了一張黃符,我都沒怎麼看清楚,那張符就已經燒着了被他拿着朝着那老太太狂奔過去。
人還沒到,那椅子上已經空空如也,只剩下破舊的太師椅發出“吱嘎、吱嘎”的搖晃聲,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人憑空消失了。那一刻,我意識到終於有句俗話被證實了:大白天的見到鬼了!
胖子愣着眼問道:“鬼?”
查文斌背對着我們也不作答,低頭四處環顧着,手中的符也還在燒,幾乎都要夠着他的手指的時候他把符紙往那椅子上一按。接着從懷裏掏出一把黃豆往那椅子上猛的擲去,劈里啪啦一陣響過後,查文斌左腳爲中心,以一個極快的速度用右腳在原地畫了一個圓。
接着又是第二道符,顏色和上一道不同,綠紙黑字,一方見長再往那地上一丟,待紙還未落地的時候,手中的七星劍已經跟着戳了下去。在紙張落地之前,劍鋒準確的穿過了符紙,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貼上了那個右腳畫的圓心。
這兒的土雖說是黃土,少岩石,但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一柄看似普通的鐵劍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插進了大地,眨眼的功夫只剩下一個劍柄,還有那張被傳統的紙正靜靜的躺在地上。
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馬上另外一件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張綠色的紙很快就溼透了,成了褐色,一股淡淡的腥味兒飄蕩在空氣裏,連我都可以聞到。
“害人的東西,但除無妨!”說完,查文斌只輕輕一提,那劍便跟着被拔出來,一汩紅黑色的液體隨着劍身的往外也跟着慢慢溢出,到了最後都已經是開始飛濺了,但是他的劍上卻沒有沾染一滴。陽光下,它依舊還是那麼的普通,那麼的不起眼,暗淡的劍身顯得是那麼的蒼涼。 我們還沒明白髮生什麼事的時候,屋內卻穿出了一陣“啪啪”的拍手聲,接着一個身穿灰色長褂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如果說剛纔那個銀髮老太太是有氣勢的話,那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可以用有一股壓倒性的氣場來形容了。
長衫、布鞋,乾淨而又整潔立體的五官,在那個年代非常罕見的長髮,但是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風度,手中一把做工考究的摺扇,恍如見我甚至以爲他是古代穿越過來的大俠。
“真他孃的長得帥!”這句話是胖子對他的評價,也是他畢生第一次這麼形容男人,也是最後一次。
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男人,優雅,有風度,甚至還帶着一點輕佻的不羈,他想光憑這幅皮囊,他就足以征服任何女性。
他人這一開口倒是讓我們吃了一驚,他首先問道:“你叫查文斌是嘛?”
查文斌也是一愣,這人怎麼會知道我?
或許是他已經看出了我們的疑問又說道:“錢家小子跟你說了我在這兒吧,我都等你多時了。”他上下打量着查文斌就跟打量着獵物一般,很是興奮和讚許的說道:“不錯不錯、真的不錯……”
查文斌被他這麼盯着,那自然也是渾身不舒服,只是不好發作,耐着性子問道:“你是?”
那人還是很高興的樣子說道:“沒事、沒事,就約你來瞧瞧,現在好了,第一關通過了,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查文斌答道:“日下無影,不是精也是鬼,她雖然有影子,但是影子上有破綻。”
那人饒有興趣的問道:“破綻在哪?”
“她會說話,但是影子嘴巴卻沒動,我就有懷疑了;還有她的皮膚過白,這裏是荒野山村,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紙人終究是個紙人,不過是被人做了個嫁接而已,見不得真火,不過她會遁地就說明也在這兒賴了不少年了,我除了也算是符合道門規矩。”
“好小子,你當真今年只有十九歲?”
查文斌回答道:“生辰是父母給的,不敢亂改,不過既然知道我姓甚名誰,還知道我的年紀,想必也是熟人吧,你是認識我師傅嘛?”
那人一下就從臺階上跳了下來,繞着查文斌又走了一圈,那眼神恨不得立刻就把他給吃了:“不認識,也不想認識,倒是你這個人很有意思,回頭跟我走吧!”
“我的同伴是不是在你手上?”
“你說那個娃娃啊,借來用用的你放心好了,安全的很。”
胖子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拔出腰上的手槍就指着那人道:“借?她一個大活人被你們擄走,還有臉說叫我們放心,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看着人模狗樣的怎麼比舊社會的土匪還不如呢?老子今天就替天行道,我們查爺收拾地下的,你石爺就專門收拾地上的!”
胖子的力道我是瞭解的,用他的話說能打十個那是吹牛,但是兩三個普通人還是不在話下的。他那股子蠻勁裏參合着一些巧力,一個跨步上去伸手就要去抓對方的衣服,眼看就要夠着了,對方只是腳下的步子輕輕一移,胖子的手擦着邊帶了過去。
因爲慣性,胖子的身子還在繼續往前,這時那人把腳一勾,這個動作的帶來的後果就是胖子結結實實的在大門口摔了個狗吃屎。
“哎喲,小兄弟咋這麼不小心呢。”那人一邊安慰一邊下去扶起胖子,胖子自然不甘心,伸手就往那人脖子上一摟準備順勢把對方扳倒。他的臂力自是我不能比的,知道他底細的我還擔心會鬧過火,不想事實再一次讓我大跌眼鏡。胖子的手就那麼摟着對方的脖子被人託着腰給扶了起來,我看到胖子的臉因爲做勁都已經憋的通紅,那胳膊肘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勃起了,那人臉上卻是輕鬆無比,還很關心的問道:“沒摔壞吧?”
話說外行看熱鬧,行家看門道。就這兩手,胖子徹底知道遇見硬茬了,狠人就服比他更狠的,下來的時候胖子已經完全沒了脾氣,耷拉着個腦袋紅着臉,這醜算是出大了。
查文斌雖然不懂拳腳,但也不傻,誰都看得出是怎麼回事,還是處於禮帽的問道:“大哥不要爲難我們這些小年輕,那個女孩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打算即可就回老家,所以還請把人還給我們。”
那人想了一會兒後說道:“人我做不了主,不過如果你答應跟我回去呆個一年半載的,或許我會幫你問問。”
“要是我不答應呢?”
“那就請便,順便告訴那個玩槍的小胖子,這個時候應該有至少有五個狙擊手在瞄準你們的腦袋,你最好收起你那破玩意。”
“我可以跟你們走!”查文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也很自然,就像他是經過了很久的考慮一樣,甚至連我們都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就說道:“但是,請放過我的幾個朋友。”
“可以,在這兒等着吧,我去問問進度。”說完那人轉身就回了屋子,大約等了一支菸的功夫他出來說道:“你可以留下,另外兩個去村公所門口等吧,今晚子時,人會還給你們,你可以跟我進來了。”
查文斌回頭對我說道:“小憶,帶着小白和石頭走,以後做點安穩買賣,風險大的就別去了,你們家也就你這麼一個,我是沒機會孝順,你可要好好珍惜。”
我聽他這話說的好像跟生離死別似得,就越發不放心了:“你這……”
查文斌好像看出了我的意思,說道:“沒事,走吧,都走吧,總不至於讓她一個女孩子承受吧。”
這句話使我和胖子都失去了反駁的餘地,是的,無論從哪個角度出發,我們都沒有理由拋棄袁小白。如果是我,如果是胖子,我想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是願意留下來作爲交換的,更加別提查文斌。
很多年後,回想起那一幕,我才知道無奈這個詞語究竟是有多無奈。
回到屯子裏我和胖子倆人就傻等着,一分一秒都是數着過,那真的是叫做度日如年。從下山過後一直到晚上,我和胖子滴水未進,也不說話,只是來回的在那門口走動着,大約到了後半夜一點鐘,我看見晃晃悠悠的有個人影在那頭。
“小白?”我試着喊了一聲,因爲憋了一整天,連嗓子眼都幹了,喊得話喉嚨都黏住了。
那個人扶着牆一步一步朝我們走來,未等我看清到底是不是她的時候她已經倒下了……
五天後,上海,當她在醫院裏醒來的後的第一句話是:“他呢?”
我搖搖頭,因爲我真的不知道,當時我看到袁小白的時候她渾身是泥,身上散發着無比的惡臭,人的意識也已經模糊,連夜當時屯子裏有一部拖拉機把我們送出去,至於查文斌的消息我託付給了苗大爺。
等待是漫長的,半個月後我收到了一封從東北來的電報,電報上說屯子裏從我們第二天走後就去找了,滿山的都找過但是一個人都沒發現。後來陸續苗大爺和我還有些書信往來,主要還是詢問查文斌的下落,但是他就這樣消失了,和那些陌生人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袁小白的身體經過檢查沒有大礙,只是一些皮外傷,但是她卻始終不肯開口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整天只是看着窗外,有時看着看着就會掉眼淚。
大約一個月以後,我再去上海看望她的時候袁家公館只剩下一個管家,袁小白給我留了一封信,信上說她的父親要送她去美國讀書。後來我曾經收到過從美國寄過來的明信片,背景是一座讓人羨慕的大學招牌,還有一張照片,她笑的很燦爛但是眼神中卻透露着一絲失落。
我和胖子南下去了廣州,那是中國經濟發展剛剛開始起步的幾年,那時候的深圳到處都還是一片工地,憑藉着之前我們倒貨的經歷,我們繼續老本行。那時候賺錢是瘋狂的,而我和胖子選擇了他的老本行:收破爛。
次破爛非彼破爛,藉助着港口的優勢,大量各種從國外收集來的二手物品被堆積在碼頭上,從衣服到電器,那些洋人們認爲已經過時的東西正是當時內地最缺的。
一部二手的日本電視機從廣州發貨到內地可以賺一番,一車皮的二手西裝別人當廢品收購來入關之後,稍加平整和熨燙髮到內地就會被哄搶一空。那是一個信息不對稱的年代,那也是一個發展最爲快速的時代,我和胖子很幸運,我們淘到了第一桶金。 時間過的飛快,我已經有兩年沒有回老家過年了,眼看着事業有些起色,手頭也不那麼緊,我決定那年回家,胖子沒有親人自然是跟我一塊兒回去。
從廣州到杭州的綠皮火車要走四天三夜,雖然那時的春運還沒現在這麼誇張但也足以把人擠熟。拖着大包小包的行禮,再次回到洪村,洪村還是當年的那副模樣,但是我缺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少年。
大金鍊子大金錶,溜背頭用摩絲打的噌光發亮,黑皮鞋單扣西服,v領羊毛衫裏面是白襯衫,還繫着紅領帶,手上夾着公文包。這造型幾乎就是上個世紀初老闆們的標配行頭,在那個年代,我倆的出現是扎眼的,也是耀眼的!
一時間,老夏家的小憶在外面發了財的消息傳的到處都是,我呢,也跟着悶呵,當然我不會告訴他們我就是個收破爛的,用一句時髦的話就足以唬住他們:資源循環開發!
按照我們那的規矩,農曆除夕這一天是要去上墳的,上墳的時間又選擇是早上。一大早要準備三葷三素,紙錢元寶,香燭鞭炮。到了墳頭,告訴已經離去的親人,過年了,來看您來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紙錢燒了磕了頭再點鞭炮,這就是給死人過年。
那一年有些特殊,我不僅早上去上墳,還得晚上也去上一次,這是爲什麼呢?
傲嬌前妻請入懷 在洪村還有個規矩,這個規矩在浙西北一帶,包括中國的很多地方都有,那就叫做:燒清香!
啥叫燒清香?古人入土後的第一個除夕夜,家人親戚,尤其是晚輩必須得在晚上十二點,也就是尋常說的“歲點”去墳上燒紙錢上香,這注香就叫做“清香”!
燒清香是個很隆重的習俗,我南下廣州後的第三年,老家的舅姥爺過世了,當時信息傳遞都很不方便,我接到消息已經是很久之後了,所以也就沒趕上送他一程。
我這舅姥爺其實跟我家關係很一般,平時往來不算頻繁,以前爺爺還在的時候經常串門,爺爺走後也就來往的少了。我記得小時候他給我買過蘋果,紅富士,那會兒真正屬於奢侈品級的零食。
那年除夕夜下大雪,聽我父親那麼一說,我就尋思着要不這晚上燒清香的事兒就讓我去得了。我父親因爲那幾年受的罪,關節炎老厲害,禁不住凍,反正燒那玩意也就走個過場,人到露個臉就行,畢竟說起來還都是親戚。
父親倒是也沒意見,就說了,那地兒不太好走,挺高挺孤僻的一山坳裏。
我去,胖子自然也想跟着去,讓他留在家裏跟我爸媽看趙忠祥他也沒勁兒。燒清香這習俗有個規矩:死者家的子女必須要在客人到墳山之前先到,得跪着迎接每一位給死者燒香的賓客,以示自家的禮德。
這舅姥爺家有一子兩女,都已經成家立業,我得管他們喊舅舅和姨娘,也是小時候有接觸過,現在大概都忘記啥模樣了。他們村離我們村有十幾裏地,我和胖子選擇步行,不過那會兒也沒閒着,到處作弄人,兜裏揣着一堆拆散的電光炮,一路走一路炸。往人家院子裏,牲口圈裏,甚至是廁所的糞坑裏,聽到別人的叫罵就跑,倆人傻樂呵的也就走的快了。
我們是十點鐘出的門,快要十二點到的他們家,家裏只有舅姥姥和倆小毛孩在一塊兒。我自報了家門說是洪村老夏家的,對方見來人了也客氣,拿出瓜果盤子,遞了煙就開始哭哭啼啼,說是這舅姥爺走的時候如何的悽慘,如何的丟下她一人。
也是,走之前我倒是聽我媽說過,這舅姥爺是在糞坑裏淹死的。
過去農村裏家家戶戶都有個糞坑,這些糞便會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後被當做肥料撒進田地裏。過去人口多,牲畜也多,但是肥料卻很稀缺,所以糞坑多數修的很深,我這舅姥爺當時據說是擡糞的時候栽下去的,都沒撲騰就直接沒過了頭頂,最後還是他兒媳婦上茅坑的時候看見下面有個人露着臉在瞧她屁股,大喊了一聲:“來人啊,抓流氓啦!”
其實喊完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哪不對勁?一是誰會把自己泡在糞坑裏就爲了偷窺自己的屁股?二是那人好眼熟……
撈上來的時候我那舅姥爺已經斷了氣,被人丟到河裏去衝了好久纔給擡起來入殮,想想也的確是夠慘的。我和胖子也沒多坐,想到也確實聽不容易的,就給那舅姥姥封了個拜年紅包,她連說不要,我給丟在桌子上就走了。
臨走前,我瞧了一眼那掛在堂屋裏的遺像,老頭的臉上總是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感覺,沒想到這感覺還不光我一人有。出去的路上胖子嘴裏就嘀咕了一句:“小憶,你那舅姥爺的遺像真有點駭人,要這麼個玩意掛在屋子裏我晚上是不敢住的。”
我心裏雖然也有點疑問,但是嘴上還是說道:“得了吧,就您那陽氣盛的就算有鬼也得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