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學校告辭出來,在路上,我把想法對二龍都說了,二龍心悅誠服“羅哥,真有你的。”
“現在首要的問題是,調查出這幅全家福的背景。”我說。
其實有個想法我沒說,如果封魂咒的儀式有用,真的能讓魯靈復活過來。那麼活過來的魯靈,她的目的地,一定是她的前世所在。
只要找到全家福的發生地,或許就能找到她。
二龍說“羅哥,你認爲這幅全家福上的人真實存過這個世界上?如果我們調查不出來呢,或許就是魯靈精神分裂,畫出的幻想之畫呢?”
我有些疲憊“找找看吧。我有種預感,我們能找到魯靈。”
尋找線索的活還是交給警察吧,我們直接把圖片傳給廖警官。他是刑警,刑警幹啥的,就是破案的,資源浩如煙海,他們下工夫去查一件東西,我們騎馬都追不上。
三天後,廖警官打來電話“小羅,查到了,確實有這麼一家人。”手機用戶登陸?.?更好的閱讀模式。 ;廖警官調查結果是這樣的,這個家族姓王,老王家一家人從清朝起就是當地的大戶。
按說這樣的大家族調查起來應該比較容易。全家福的畫作上也留下非常明顯的線索,其中一個男人的衣服上繡着解放前某紡紗廠的標記。可實際真要調查起來,其中艱辛卻無法想像,真是費了牛勁,廖警官說這幾天他都在跑這個事情,現在纔有了結果。
爲什麼調查這麼難呢,原來老王家一家人在解放前遭遇了滅頂之災,全家滅門,這張全家福成爲絕唱;廖警官告訴我們他沒有細查,很可能這張畫像上的人在那次劫難中都遇難了。
也就是說,魯靈畫了一幅十分不祥的全家福。
這起滅門慘案,不知什麼原因一直沒公佈於衆。只是一些隻言片語收錄在當時的縣誌裏。魯靈不會平白無故畫出這麼一幅畫,如果全家福真的印證了她的前世,這次滅門案一定藏着大祕密。
廖警官的意思是,麻煩我和二龍再去跑一趟,把這個滅門案的詳情瞭解清楚。當然這件事不會白讓我們乾的,日後組織上肯定有說法。
我和二龍覈計一下,事情發展到這裏,怎麼也得有始有終吧,既然如此就去一趟吧,反正我們都是閒人。
廖警官提供了一個電話。讓我們到當地的派出所找宋警官,那是他警校的同學,也是哥們,有什麼事會幫忙的。
我和二龍簡單收拾東西就去了,當年慘案的發生地在鄰市。鄰市是個有着悠久歷史的古城,尤其是清朝中晚期,幾乎雲集了整個省的鉅商,他們手裏又彙集了大量的財力,由此當地誕生了很多名門望族。這些有錢人大都在鄉間囤地蓋房子,慢慢的歲月中。形成了很完善的鄉村宗族體系。
我還曾經來過這裏旅遊過,到了鄉下古鎮,看到保留至今的古香古色的老祠堂,記憶尤甚。
這次我們到的地方叫華陽縣,小縣城不大,可歷史極爲悠久,晚清以後出了很多名人。我們到了之後,馬上聯繫宋警官。宋警官四十多歲,沉穩老練,廖警官已經和他通過氣,他對我們說“要調查那段往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去縣圖書館,裏面有史料檔案室,蒐集了明朝以後本地的大部分歷史,關於解放前那件滅門案肯定有記載。
起舞電子書75.
”
他開車帶我們到了圖書館,有人專門接待。這件事縣檔案局已經知道了,縣誌辦公室專門派了個當地中學專門研究本地歷史的王老師接待我們。王老師五十多歲,戴着厚厚的眼鏡,長得很面善。他熱情地招待我們,給我們倒來了茶水。聊起來才知道,他的編制還在縣一中,有事的話縣誌辦公室可以把他臨時抽調過來。談起本地歷史,王老師眼睛發光。宋警官說“要談歷史,在這裏王老師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臨高啟明 團雙帥亡。
王老師趕忙擺手“可不敢這麼說,我就是業餘時間愛好這些東西,藉着在縣誌辦公室的便利,經常能看到一些市面看不到的東西;歷史,可比小說有意思多了。”
“王老師,可能我們的來意你都清楚了。”我說“我們是想來了解解放前王家一家滅門案的。”
二龍把早已準備好的,魯靈手繪的全家福打印彩版拿出來,遞給王老師看。
王老師本來笑呵呵,等接過這張彩版圖片時,整個人傻楞住,好半天沒說話。
我們看到有古怪,面面相覷,宋警官試探着問“王老師?!”
王老師擡起頭,摘下眼鏡擦擦眼,看我們“這張照片你們是從哪裏得來的?”
“這不是照片,”我說“是有人畫出來的。”
王老師猛然一顫,半天沒說話。
“王老師,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着急地問。
王老師把圖片展開,用手點着最後一排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說“這是我二叔。”
“啊?”我們吃驚不小,沒想到王老師就是這家人的後代。
王老師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們更是驚訝的嘴合不攏。
“這張全家福一共二十一個人,除了我二叔,其他人全都在那場慘案裏死去了。”王老師苦笑“比較幸運的是,當時我爸爸正在外地求學,躲開了這場劫難……偌大的老王家,最後就剩下他們兩個孩子。也幸虧我爸爸活着,這纔有了我。”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問。
王老師看着這張圖片,輕輕用手摸索“我在縣誌上看到了當時案件的卷宗,因爲身世原因,我對這個案件非常感興趣,花了很多年去走訪當年的一些知情者,隻言片語湊在一起,勉強能理出個相貌,但還有很多細節缺失。真實情況到底是什麼樣的,恐怕永遠是個謎了。”
“這張全家福,”他說“有個老人曾經告訴我,老王家在出事前,家裏的老母親……”他用手指了指全家福中間那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這位老母親算起來是我太奶奶了,她召集家裏的主要成員在一起,僱了一位省城的著名畫師,畫了一張全家福;我沒見過這幅畫,想來就是這一張吧。”
“王老師,你的意思是,”二龍驚訝萬分“這張全家福確實存在過?很久以前真的有過這麼一張全家福?”
王老師奇怪“當然了。要不然你們這幅畫怎麼來的?”
我苦笑。我該怎麼說呢,難道告訴他這是一個初二的女學生,憑着前世的記憶畫出來的畫嗎?
不過,這件事真是邪乎,魯靈畫出來的一幅畫,竟然在若干前確實存在過。兩者跨越時間而契合,真是匪夷所思。冥冥之中或許真的有一股力量吧。
“原畫呢?”二龍問。
王老師說“全家人慘死之後不久,老宅子起了一把大火,把裏面的東西燒得差不多。這幅原畫也失傳了。究竟是燒了,還是丟失了,這就不太清楚。你們的畫是怎麼來的?這幅畫的作者在哪?”
我報以苦笑“王老師,畫這幅畫的人……遇到一些事情,現在已經失蹤了。”
“哦,這樣啊。”王老師點頭,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們,以爲我們來調查若干年前的老案件,是爲了這個。
“你能說說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嗎?”我問。
王老師說“其實這起滅門慘案的兇手,就在這幅畫裏。”
不但我和二龍驚訝,就連宋警官也打起精神,他好奇地問“誰?”
王老師深吸口氣,指着全家福正中的老太太,然後手指慢慢向上滑動,落到她身後的那個紅衣少婦身上。
“原來是她。”我點點頭。
這個女人一開始就很抓眼球,她長得漂亮、精緻,白皙的臉色和大紅衣服相襯,非常吸引人的注意。
“這麼個弱女子把全家人都殺了?”宋警官難以置信,笑着問;
王老師表情很嚴肅“整件事的經過我比較有發言權。這樣吧,跟我來,我實地講解給你們聽。”
我們跟着他從圖書館出來。王老師開着一輛二手小破車,車雖然舊,但在縣城跑跑足夠了。宋警官沒有跟去,他還有別的任務,接到電話要回所裏。他告訴我們,這件事打聽明白之後講給他聽,他非常好奇。
王老師開着車,帶我和二龍出了縣城。幾公里外是一片現代化的新農村,現在正是開春時節,地上出了新芽,一片翠綠。我們順着土道拐進去,時間不長,停了下來。
這裏遠離村中心,有些荒僻。我們看到不遠處有一片黑漆漆的廢宅,大概只剩下三兩個大間,沒門沒窗,黑森森的大洞。周圍雜草叢生,蒿草幾乎埋過了大門口。雖然是大白天,可看過去,整片房屋都透出一股濃濃的陰森之氣。
“那裏,就是當年的王家老宅。”王老師說。
果然是凶宅,我暗暗點頭,陰氣之濃,不同凡響啊。
“這麼多年都沒拆除?”二龍好奇地問。
王老師冷哼一聲“誰敢拆?!這是凶宅,據說鬧鬼,半夜能聽到女人啜泣的聲音。以前這一片住了很多人家,就因爲怪事連連,全都搬走了。有人晚上睡覺聽到敲門聲,起來開門一看……”
“外面沒人?”我說。
“錯。打開門,看到外面遠遠站着一個滿臉都是血的紅衣女人。”王老師拿着全家福的圖片,指着穿紅衣的那個女人說“就是這個兇手。”
狂妃駕到:妖孽夫君靠邊站 “更邪的是這麼一件事,以前這裏住着一戶人家,有個小女孩,在外面玩,黃昏時候,她感覺有人拍肩頭,回頭一看,背後站着一個臉上沒有表情,長得很漂亮,一身大紅衣服的女人。這個女人就問小女孩,到王家老宅怎麼走。小女孩告訴她。再一轉身,那紅衣女人不見了。等到小女孩回到家一說,全家都慌了,爲什麼呢,這裏以前有過先例,凡是在這裏看到穿紅衣服的女人,就表示你要死了。這個女人是王家滅門慘案的殺人兇手,她本身也是一個怨氣極重的女子,她死後,魂靈不得安息,變成了厲鬼。”王老師說着,自己都有點害怕了。 ;“那個看到紅衣女人的小女孩真的死了?”二龍問。
“死了。”一陣冷風吹來,王老師有些蕭索“後來這裏的住戶陸陸續續都搬走了。曾經村裏上報給縣裏,要把這些老宅子扒掉,上面也同意了。可是本村本土的沒人敢幹,只好僱了一批外村的。這些人只要一進去拆房子,就集體發癔症,跟中邪了似的,再後來主管領導調走了,也就沒人敢碰這裏;”
“那個女人爲什麼怨氣這麼大?殺了人不說,死後還冤魂不散的。”我說。
王老師帶着我們向老宅子走去,離得越近周圍雜草越茂盛,地面很溼,全是爛泥。二龍停下來,四下裏張望,說道“這裏風水有點問題。”
“哦?”王老師看他“怎麼講?”
二龍指着周圍幾道崩壞的溝渠說“我琢磨地上怎麼會這麼溼,後來發現這些溝都壞了,水流不出去。全都積攢在房屋周圍。水流不腐,而一旦出現死水,就麻煩了,水能聚集陰氣。難怪這裏會有冤魂,和這種風水也有關係。”巨匠廳才。
王老師讓他說的有些害怕了“那我們還進不進?”
“進去看看吧。”二龍說“大白天的,應該沒事。”
我們來到廢宅前,透着股股陰冷的氣息,吹得全身發寒。我們順着黑不隆冬的大門走進去,裏面是個天井,周圍是斷壁殘垣。很明顯焚燒過,所有的部分都有黑色灼燒痕跡,可以想象當時的大火有多猛烈。
本地的大家族,二十多個人,全部慘死在家裏,血流成河,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繼續往裏走。這裏雖然是露天的,但和外面是兩個溫度,陰冷陰冷,渾身起雞皮疙瘩,一張嘴就吐白氣。
王老師顫着聲說“要是我一個人,可不敢進。
”
我追問當年發生的事情,王老師苦笑“出去說吧,在這裏我怕驚擾了亡靈。”
這時,二龍碰碰我。示意我看。穿過天井是正堂,房子燒得只剩下一個框架,大堂裏生滿雜草,草裏有一個石質的神龕。神龕上長滿青苔,顏色發暗,壁洞裏放着一個深紅色的木牌。
“過去看看。”二龍說。
我們三人走進大堂,越走近那神龕,我越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二龍的反應更是強烈,他臉色蒼白,捂着胸口“不行,這裏陰氣太盛,趕緊出去;”
雖然離着神龕還有段距離,可是我們都看到了木牌上面的字,寫着“顯故李氏雙籽之神位”。原來這是個牌位。不知什麼人立在這裏,是爲了祭奠一位叫李雙籽的女人。
王老師看到這個牌位,他讓我們先退出去,他對着木牌恭恭敬敬鞠了三個躬,然後走出來,嚴肅地說“離開這裏再說。”
我們從廢宅裏出來,回到車裏,雖然過去了一段時間,可身上那股寒氣居然還沒有消退,情不自禁地顫抖。
“王老師,你認識牌位裏供奉的李氏?”我問。
王老師顫抖着手點燃一根菸,說道“這個李氏就是殺了老王家一家人的女人,也是後來變成傳說中紅衣厲鬼的那位。肯定是村裏人怕她出來鬧妖,就供奉了神位。死者爲大。我們又闖進她的家裏,我鞠了三躬,表示對死者的敬意。”
“這個李氏到底是什麼來歷?”我問。
王老師搖下車窗,抽着煙說“說起來還真是一段悽慘至極的冤案。這個女人的名字你們已經見過了,叫李雙籽,她是王家的二兒媳婦,有個俗稱叫小丫頭。雖然她是二兒媳婦,但李雙籽和王家老三卻早是青梅竹馬。.?他們李家不算富裕,和王家差遠了,那時候講究門當戶對嘛,李雙籽和王老三情投意合,王老三對李雙籽更是山盟海誓,發誓以後要娶她。後來,李家發生了變故,李雙籽的父親做買賣失敗,欠了一屁股債扔下娘倆跑路了。王老三擔心家裏不會讓他娶這麼個家庭的女兒,所以遲遲沒有和家裏的長輩說。就因爲這樣的誤會,出事了。”
我們聚精會神聽着。
王老師說“不知是什麼機緣,已經查不出來,李雙籽在偶然的機會被王家老二看中。王老二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瘸腿羅鍋加抽風,老太太始終對這個兒子心有愧疚,爲了他的婚事,沒少操心。王家家大業大,要說買個媳婦也沒啥,可王老二這人脾氣古怪,誰都看不上,就瞅李雙籽順眼,非她不娶。當時家裏誰也不知道李雙籽其實和王老三已經私定終身。老太太是當時王家輩分最高的老人家,她找來媒婆到李家提親。這裏就出了誤會,李雙籽以爲自己嫁的人是王老三,就滿心歡喜地答應了。結果出嫁的當天,進了洞房,一摘蓋頭,她看到眼前的新郎官是一個瘸子加醜鬼,一下就傻了。”
在那個時代,確實會有這樣的悲劇;
王老師嘆口氣說,當時堂已經拜了,洞房也進了。李家把彩禮收了,甚至做買賣欠的債,老王家都幫着還上了,這時候再退婚,顯然不可能。李雙籽又哭又鬧,尋死上吊,但這一切已經成爲了既成的事實。
這悲劇一樣的婚姻,刺激最大的是王老三。王老三直到他哥哥成親後,才知道原來嫂子就是自己青梅竹馬發誓要生活在一起的女孩。此時木已成舟,李雙籽成爲了二嫂,嫁給了醜陋不堪的二哥。王老三當時的心理肯定極度扭曲。後來發生的事,也是順理成章。
沒錯,王老三和李雙籽私下通姦了。這是整個滅門慘案的火藥線。
說到這裏,王老師一再強調,這些家族祕事都是他從第三方聽來的,至於是不是事實就不清楚了。據說王老二是性無能,可能是因爲小時候生理的殘疾所致,他在炕頭上滿足不了妻子,不但如此,他還是個變態的人。晚上關燈之後,他不停地折磨李雙籽,用扦子捅她的手指頭,滾燙的旱菸煙鍋燙李雙籽的肩膀。褲襠裏那玩意不好使,就用嘴咬用手掐。李雙籽白天只能穿高領衣服,不敢露脖子,因爲裏面全是傷痕。
王老三和李雙籽勾搭上,具體情形不爲外人道哉,但細想想也很正常。這麼一個苦悶的女人,尋求一個所愛的男人的安慰,也在情理之中。
事情發生在兩年之後,李雙籽懷孕了,王老二心裏明鏡一樣,知道孩子不是他的,這話偏偏還沒辦法說出來,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全家人興高采烈,最苦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做了王八的王老二,一個是眼睜睜看着親生兒子不能認的王老三。
孩子生下來的當天,王老二看着眉目清秀的孩子,一股邪火上來,當時就控制不住了,把無辜的小孩子扔進了火盆裏。
李雙籽眼睜睜看着親生兒子,被炭火活活燒死,孩子臨死前淒厲的哭聲徹底把她折磨瘋了。
通姦的事情隨即也暴露出來。還在坐月子呢,李雙籽就從暖和的被窩裏趕出來,在王家祠堂面壁懺悔,一跪就是一宿。天寒地凍,她下身涓涓流血,根本沒人理她,誰讓她不守婦道呢。
不但如此,王家的老大媳婦最是刻薄,當着面罵她臭婊子,勾引小叔子之類的話,老太太也罵,說孩子死了活該,生下來也沒屁眼;丈夫王老二更是拿她不當人,呼來喝去,擡手就打,張嘴就罵。
自始至終,李雙籽都沒說這個跟自己通姦的男人是誰。她還在保護心愛的男人王老三。
而害李雙籽到這般地步的王老三,懾於老太太的威嚴,也不敢再和李雙籽接觸。他看到李雙籽就躲着走,再不和她接觸,生怕李雙籽把他咬出來。還用非常惡毒的話,警告李雙籽,不要再來勾引他。
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吧。就在那天,李雙籽勾引了一個鄉下僱工,和他上牀,使出渾身解數,讓這個僱工神迷顛倒。她這麼做目的只有一個,讓僱工出去到鎮上的藥鋪,代買一種藥。
這種藥叫做紅砒。無色無味,劇毒,食者腸穿肚爛,神仙難救。
李雙籽拿出所有的私房錢,串通僱工和廚房裏的小工,偷偷把藥下在飯菜裏。等到藥效發作,她從柴房拿出一柄鋒利的柴刀,把王家大宅的門鎖好,順着院子往裏走,看見人就殺,一刀下去,血濺五步。
這個案子發生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末期,當時還是國民政府主政,縣長拿到卷宗以後,他就提出一個最大的疑點,李雙籽是弱女子,怎麼可能有力氣殺了一家二十多口呢。
據曾經到過現場的偵緝隊長說,當時他們包圍王宅,進去之後血流成河,血都淹到了鞋幫。他們是在老太太的內宅發現了兇手李雙籽。這娘們一身血,坐在臺階上,衣服是大紅的,不知是鮮血染的,還是原色就是如此。她的腳邊放着兩顆頭顱,一顆是老太太的,一顆是王老三的。都是硬生生用柴刀割下來。
至於李雙籽怎麼有力氣殺人,這個無從考證,鐵一般事實就擺在眼前滅門案,就是她乾的。或許,懷有強烈怨念的女人,能爆發出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吧。
李雙籽在出嫁前並不是五體不勤的弱小姐,有時候也幫助家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再說,她還串通了僱工……種種猜測隨着當事人的死去,隨着日後的一場大火,都淹沒在時間的塵沙裏。
就在那天,李雙籽當着偵緝隊警察的面,用柴刀捅進了自己的心窩,插得極深,一身鮮紅,躺在血河裏。 ;聽完王老師講述的故事,心裏滋味很不好受。
李雙籽先是毒害,又是刀劈,殘害全家。手段殘忍,這固然不對,但其中也有一定的緣由,如果不是這家人把她逼到這個份上,她也不會如此喪心病狂。
天色已晚,這片廢棄的老宅在夜風中顯得更加陰森。王老師調轉車頭,拉着我們回到縣上。經過宋警官協調,給我們安排了縣招待所居住。
晚上吃完飯,我和二龍在房間裏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按理說呢,調查完這一家人的背景,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如果魯靈確實有前世,而且前世和這家人有關係,根據她今生遭遇到種種被虐殺的命運來分析,基本可以斷定。她的前世應該就是李雙籽。
按照我的設想,她殺了多少人,今生就要死多少次,一一贖罪,那麼她至少還要死十幾次。
房間裏有電腦,我打開電源,坐在顯示器前沉吟良久,字斟句酌,把老王家當年的滅門慘案寫下來。然後發到廖警官的郵箱。做到這一步,我們的調查便到此爲止。
我的意思是明天一早離開這裏回家去。
二龍有不同的意見,他說“當年的慘案雖然煙消雲散,但能感覺出李雙籽和那家人的怨氣還留在那裏。我們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有這件事,明早我想去拜祭一下。”
我考慮考慮,覺得也好。我們今天到凶宅轉了一圈,是有些唐突,一旦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呢,明天多拿點紙錢供品什麼的,正經地祭奠一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二龍就起來了。向招待所服務員打聽附近有沒有殯葬店。打聽好位置,我們直接過去。買了很多燒紙和紙錢,一捆捆的長香,又到早市買了一些蔬菜和魚肉,作爲供品。
準備好之後,我們打算坐客車到王家老宅的那個村子,不想再麻煩王老師。誰承想王老師竟然來了電話,問我們有沒有時間,他想約上我們一起到老宅子裏去祭奠。這個想法和我們不謀而合,電話裏告訴他,我們也正有這個意思,東西都買好了,讓他直接過來就行。
時間不長,王老師開着車到了。他打開後備箱,把我們買的燒紙供品放到裏面。他讓我們稍等,然後他跑到殯葬店又買了很多燒錢回來。我說“王老師,你不用買了。我們買的足夠。”
王老師搖頭“紙錢這東西不能混着用,你們買是你們的,我買是我的。”
我們三人上了車,直奔村子;早上九點來鍾,到了王家老宅。我們把東西從後備箱拿出來,王老師問我們拜祭之後有什麼打算。我說,事情已經調查清楚,報告我也送上去了,拜祭之後,我和二龍就要回去。
王老師說,還想留你們吃中午飯。
我們一邊客氣聊着一邊提着東西進了老宅子。大白天雖然日頭高照,此處還是如此陰冷。我們簡單商議了一下,紙錢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院子裏燒,另一部分和供品一起拿到內堂,在神龕的李雙籽牌位前燒。
在院子,我們把選出的一部分紙錢和香火點燃。老宅是木質結構,我們怕迸濺的火星燒着木頭,在紙錢外畫了一個大圈。我們一人撿了一根木棍,壓着燃燒的紙錢,怕它們飛出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紙錢的火苗燃起之後,院子裏的陰冷之氣似乎消減了許多。王老師拿着木棍蹲在地上,一邊撥弄着燃燒的紙錢,一邊碎碎地念叨“李雙籽,還有死在宅子裏的各位冤魂,祝你們早日託生,早日極樂,不要在以怨念糾纏於世。”
時間不長,紙錢燒完,火苗漸漸熄滅,地上留下一片黑色的紙灰。
我們沒有急着離開,用木棍來回撥弄敲打,不留一點火星。如果因爲不注意,點燃了這片廢宅,我們罪過就大了。本來是好心好意祭奠的,結果把這些冤鬼的寄身之所燒掉,那可真是沒法說了。
收拾好院子,我們提着供品來到內堂,到了神龕前,二龍剛要把供品擺上去,一擡眼看到上面的牌位,頓時愣了。
我和王老師看他神色古怪,也湊過去看,這一看可把我們嚇壞了。
深紅色的牌位依舊還在,可是它背後的神龕上,卻不知被什麼人用銳器寫滿了字。這些字深深地刻在石頭上,居然是一個又一個的“恨”字。
這麼多大大小小的“恨”擠在一起,能看出刻的人透出很強的怨念,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這……這是誰幹的?”王老師震驚。
我和二龍對視一眼,後背發涼,這些字很可能是魯靈刻下來的。要不然還有誰呢?如果真的是她,這件事麻煩了,沒想到轉世之後,又經過數次虐死的贖罪經歷,可是她心中的怨念還是放不下,跨越時空,跨越生命,如附骨之蛆一般緊緊相隨;
我們正遲疑間,忽然後面響起“砰砰”
伴隨着聲音,有人在唱歌,嗓子很低沉有些難聽。剛開始聽,我們還覺得詫異、皺眉,可聽着聽着,完全被這個人蒼涼渾厚的唱腔給迷住了。
他唱的是一念起,慈悲生;一緣起,萬里情;曾見舞,哪聞哭歌聲,前生恩,來世仇,都付了蠟燭一盞,燈火幽幽。此一去天海茫茫,再歸來人間蒼蒼。你說你愛我,你說你恨我,醒來後,無非一杯水酒雨落天明。
這個人的嗓音帶着古老歲月鏽蝕的痕跡,悠長的曲調像咒語一般使人百感交集。癡惘、憂傷之後一聲沉重的感嘆。
我們全部被陶醉和打動了。王老師是個性情中人,聽到這樣的唱詞和腔調,眼圈居然紅了,可能是想起了以前的某些回憶。
而我和二龍更加感動,因爲我們越聽越覺得這聲音很熟悉,非常非常熟悉。
我們繞過神龕,穿過內堂的後門,外面是一處雜草叢生的廢棄院子。在院子深處,一棵枯黃的大樹下坐着兩個人。其中一個,一邊敲着木魚,一邊唱着歌。另外一個跪在旁邊,埋着頭,靜靜聽着。
一看到敲木魚的人,我頓時驚呆了,眼睛一瞬間紅了,淚水在打轉。唱歌的這個人,正是解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