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員外聽了邵竹君這話不怒反笑,一種被不講信用的騙子捉弄的羞辱感盡顯臉上,從他臉上怒容看得出來,此刻他心中出離憤怒。可說也奇怪,別人逼他越急,他越冷靜。他畢恭畢敬請邵竹君進廳從長計議,吩咐僕人大排筵席,盛宴招待邵竹君,並拉着他的手道:“咱們且吃一杯酒,在席上,我會把事情經過向你和盤托出。”
邵竹君也不推辭,欣然接受盧員外的宴請。
須叟,僕人把菜餚從廚房中端上來。一盤手撕雞,一碗滷豬肉,一盤豬蹄子。還有太湖大閘蟹、田螺、鴨脖子和鳳爪之類必須動手才能吃的小菜。
邵竹君皺起眉頭,如老和尚入定一樣正襟危坐,端然不動。
盧員外先喝酒後吃肉,一盤一盤的試着吃,證明酒菜沒有毒,並笑吟吟邀請邵竹君動筷吃肉,道:“不要客氣,吃吧。沒毒的,你看我酒先飲,肉也先吃。放心吧,我殺你有什麼用?”
面對笑容滿面的盧員外,邵竹君放下戒心,完全相信他了。古代中國是一個人情社會,對於來自飯局上的賄賂,沒有幾個英雄豪傑抵得住這樣的誘惑。
酒過三巡,盧員外叫管家托出一盤銀子,擡手說道:“這五百兩銀子,是我孝敬邵捕頭的小意思,邵捕頭你就收下來吧!我知道見者有份是衙門中的積榮,插手這件案子的差人,誰也不會少一份銀子的。但願邵捕頭你看在銀子的份上,放在下一馬………”
邵竹君不置可否,雙眼發直地盯着銀子,若有所思。
盧員外眼見邵竹君不表態,不曉得他心裏想什麼,有些着急了,殷勤苦勸道:“收下吧,你過來仔細摸摸這銀子看看,我這些銀子裏絕不會混有錫錠鉛錠,如假包換。你不妨掂量一下,看個仔細。嗯,撫摸銀子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呀!”
看樣子邵竹君也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頜首笑逐顏開,伸手接過盧員外遞過來的幾錠銀子,抓在手中仔細端詳。果然都是真金白銀,沒有滲入鉛塊錫錠作假充數。
盧員外待邵竹君驗看完銀子之後,不失契機地捧上手撕雞,懇請他進食。這盧員外的馬屁拍得十分到位,果然不是任人擺佈的等閒鼠輩,誰都看得出這人不僅通曉世故人情,而且極有心計。
邵竹君拿着手撕雞卻不急吃,迎面與盧員外對視,好象洞悉他靈魂深處骯髒的想法一樣,望着他似笑非笑道:“能弄箸何必用手撕?”
盧員外樂呵呵道:“手撕雞嘛,當然用手撕嘛,這有什麼奇怪。”
啪的一聲,邵竹君突然把手撕雞扔在桌上,望着盧員外不屑地道:“我有潔癖,摸過不乾淨的東西,必須洗手後才吃飯。我在江湖行走,曾遭遇到奸賊的暗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吃過苦頭,不得不多加小心,請盧員外恕罪莫怪。”說着,招呼在一旁伺候的僕人打來一盤熱水洗手,一邊盯着盧員外冷笑道:“說吧,別裝了。否則我讓你摸過銀子後吃手撕雞!”
盧員外如泄氣的皮球,垂頭喪氣道:“好吧,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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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竹君從盧員外家出來,眉目舒展,心情輕鬆,彷彿已把他那樁複雜的案子理順捋清一樣,所有問題都有答案了,所有疑惑都不足爲奇了。恰如從令人昏頭轉向的迷宮中找到出口一樣,一切豁然開朗。
邵竹君昂首闊步走上朱雀街的康莊大道,但見街道市面繁華,行商坐賈,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看到街道的人們爲三餐忙碌奔波,爲出貨入貨講價殺價,甚至是小孩子也竄到商販中間湊熱鬧,分享哪種討價還價的、佔到便/宜的快樂。原來順其自然的“無爲”俗世生活是這樣美好,邵竹君感到自己以前真的是很傻很天真,很白癡很無聊。爲什麼非要多管閒事呢?爲什麼一定要見義勇爲呢,爲什麼非要堅持正義呢?
有時見義勇爲、堅持正義結果就是被人逼得疾走無門,被人逼得妻離子散,甚至是家破人亡。
當你面對這樣的結果時,你覺得很有趣是不是?當然這種堅持的結果,你也有收穫,你將獲得一種充滿破壞性的憤怒力量!你獲得這種憤怒很好玩是不是?
煩惱皆因強出頭,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邵竹君覺得自己遇上這麼多倒黴事都是自找苦吃,都是活該的。誰叫他多管閒事和要堅持正義呢!
如果上帝給你極少,而魔鬼給你更多,而你又是把逐利作爲人生終極追求的凡人,你選擇跟誰合作呢?魔鬼給你那麼多,你爲什麼跟上帝那傻瓜合作呢?
“我明白了。”邵竹君眼睛充紅並噙着辛酸的熱淚,自言自語道:“只要我不堅持正義,不追求真相,就會風平浪靜平安過完一生,不會有人對我進行栽贓陷害和打擊報復。”邵竹君大徹大悟了。
邵竹君轉入朱雀街的碧玉巷,走出數十多丈。當他走過一間新建的三進大屋時,忽聽見屋裏有個年輕女人在叫:“周郎,周郎──是你嗎?你很久沒來了………”年輕女人顯而易見是聽見邵竹君的腳步聲,以爲她的丈夫回家來了,急不可待出聲詢問。
這本來是一婦女叫喚自己丈夫的姓氏,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但邵竹君聽到那個年輕女人嬌柔琬轉嗓音時,彷彿給天雷擊中一般,愣在那裏。這女人糯糯的充滿誘惑的聲音是如此久違和熟識,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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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光景,南屏晚鐘咚咚敲響。倦鳥受驚紛紛投林,牧童趕着老牛踏着斜陽吹笛回家。南京城裏城外,無數人家的煙囪口升起一條條白練似的炊煙。本來泛着慘淡青灰色的天空,添上這股白色的煙霧,暮色顯得更加蒼茫、鬱悶與凝重。
邵竹君也苦瓜着臉,皺着眉頭,心事重重的轉到鐘鼓樓下的聚賢巷。南京提刑官周全功的臨時寓所便座落在這聚賢巷中。周全功雖然臨時在這裏寄寓,但也下了大本錢裝修房子,門口擺放兩對重量足達千斤的巨型石獅。門飾銅釘圓環,三進的院子有天井花圃,有假山湖石,有綠筱蘭菊……大廳鋪上麻花石板,廳堂上從座椅到桌子,俱是用紫檀和黃梨木製作。精雕細刻,極盡奢華。顯得寄寓於此的屋主既有錢鈔又有品味。
邵竹君翻過圍牆進入周家,避過看門家丁的盤問,徑直往周家大堂客廳走過去。
老遠就看見周全功的結髮妻子馮氏正在大堂客廳上喝茶解悶。邵竹君走到客廳上向這馮氏陪笑作揖道:“周提刑在家嗎?小侄跟周大哥已有一些時日沒有聯繫了,不知老週近況如何?”
這個馮氏也就是二十幾歲年紀,比邵竹君大不了多少。她年輕還沒生養,又不被周全功所喜,看見邵竹君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精神一振,象久餓的母狼看見路上掉着一塊肥豬肉般興奮起來,望着邵竹君眨巴着媚眼,似乎想勾引邵竹君一樣。她看見邵竹君羞愧地低下頭顱使勁地數着地板,對她不感興趣,也感到索然無味,逐氣呼呼回覆邵竹君道:“他呀,早給老虎撲翻叼走啦,哪裏還知道回家。”馮氏因周全功討了幾房侍妾,冷落了她,心中氣惱,時常與丈夫拌嘴吵鬧,夫妻兩人平日相處也不太和睦。是以馮氏一聽邵竹君問及周全功在不在家,憋着一肚子氣沒處發作,也就沒有什麼好言好語了。
邵竹君忍住笑,道:“馮嫂,我找周提刑商量正經事體,你莫跟我開玩笑。”
馮氏陰沉着臉,滿腹委屈地道:“誰跟你開玩笑,他早死了,死得骨頭都朽掉了。”
忽見內室門門簾掀處,有人探頭出來,勃然作色喝道:“誰咒我死?”從房裏出來的人正是周全功,只見他手裏提着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從房間轉出客廳,包裹凹凸起伏,看得出來裏面裝的東西肯定是金銀鈿軟之類的貴重物品。
周全功從房裏出來,猛可看見邵竹君,着實吃驚錯愕,啞然道:“你還活着?你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負案在逃,還敢拋頭露面到我家來!”
“我沒做什麼虧心事,怎麼就沒臉見人?”邵竹君坦然自若回敬周全功道。
馮氏也插嘴道:“對呀,人家邵兄弟身正不怕影斜,哪象你整日鬼鬼祟祟盡幹見不得人的事情。這回到家翻箱倒櫃,又把銀子搬出去準備送給哪個妖精呀?!”
周全功快給馮氏的瘋言瘋語氣瘋了,揚手作勢要打人,喝道:“長舌婦你給我閉嘴,你欠揍呀,再亂嚼舌頭,老子就剮了你。”
馮氏見勢不妙,便扭頭撅嘴,不再吱聲了。
邵竹君伸出右手食指對周全功搖晃道:“老周,彆着急,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不要遷怒別人。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呀………”
周全功當知道邵竹君指的是什麼回事,但他偏是裝瘋賣傻,佯作不解,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你胡說什麼呀?”
“好,我就胡說幾句!”邵竹君言訖,身形一晃,堵在大廳門階正中,不許周全功出門,並說道:“我姑妄言之,你就姑妄聽之吧。”
周全功看見出路被邵竹君堵住了,有些着急,故作鎮定把包袱撂在廳堂八仙桌中。扭絞雙臂坐在官帽椅上,側頭努嘴,看看邵竹君有何高見妙論。
只見邵竹君提胸收腹,一呼一吸,吞氣吐納,似乎是把一股沖天怒火壓到丹田中去。按下怒氣之後,邵竹君用近似調侃的語氣對周全功道:“我說,我說我家中哪具來歷不明的無頭女屍是周提刑的傑作,是周提刑想把我逐出南京刑廳而生出的壞點子,我這樣說你可滿意?”
周全功聽了邵竹君這話臉色一變,看他模樣並不覺得有什麼錯愕和驚詫,而是有一種被人戳穿陰謀詭計的羞惱,擂臺拍案拒絕承認道:“放屁,放泥瑪的狗屁。你有什麼證據敢這樣胡說八道!你跟你老婆吵架,謀殺了自己的妻子,惹上這場官司,跟我有什麼關係?”
邵竹君面對周全功勢如瘋虎的反擊抵賴,態度從容不迫,不急不惱,繼續說道:“如果我有證據證明我妻子沒死,尚活在人間。你們卻睜眼說瞎話,誣陷我謀殺妻子,這話真不知從何說起?”
周全功聞言身子陡然一震,氣急敗壞地揮手嚷起來:“哪也是你的事,怎麼跟我扯上關係,真是豈有此理。”
邵竹君雙手叉腰,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信心滿滿地說道:“這件事跟你脫不了關係,你就是操從這個案子的幕後黑手,整件案子都是你爲排擠打擊我而安排和搗鼓出來的一個騙局。”
周全功雖然被邵竹君咄咄逼人的言詞搞得慌了手腳,但他仍然認爲邵竹君不可能掌握什麼證據證倒他,故他對邵竹君篾視和不屑的態度,冷笑道:“扯談,你有什麼證據?敢這樣對我說話,你來消遣我是不是?竟然信口雌黃,真是烏鴉說豬黑,自己不覺得!你纔是最大的殺人嫌疑犯。”
邵竹君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張狀子,在周全功招搖了一下,旋即把狀子對摺,收入兜囊裏,慢條斯理說道:“憑這張狀子就可以證倒你,這張狀子讓你自信認爲做得非常完美的栽贓害人的騙局破綻百出。”
周全功緊握拳頭,滿腹狐疑的盯着邵竹君兜囊看了又看,不太服氣地道:“誰知道你手裏拿着什麼東西,想威脅我嗎?欲要入人以罪,何患無詞。”
邵竹君急忙後退幾步,他已看出周全功眼裏暗藏殺機,雙手不斷運勁,蓄勢待發。所以他後撤丈許,預留出足夠的應變距離,以防周全功突然發難偷襲他。確信自己立於安全之地後,邵竹君再按着劍柄微笑道:“有個叫姚天平的老頭狀告朱雀街的盧尚員外,說他自幼賣給盧家做丫鬟的女兒姚雪娥死得冤枉,死得不明不白。而盧家又不肯發還屍體給姚家安葬,姚天平因此哀哭上訴,府裏不收他的訴狀,責令管這事的刑廳給姚老頭一個說法,而身爲總管刑廳事務的你,卻對這事不聞不管,推諉了事。這件事讓我感到十分納悶。”
邵竹君說到這裏,咳了一聲,歪着頭望着周全功揶揄道:“你大慨不會對我說,你不曉得這件事吧?”
周全功急了,惱羞成怒,咆哮如雷道:“我曉得這件事也好,不曉得這件事也好,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呀!”
“你真會裝蒜!”邵竹君不怒反笑,保持微笑並侃侃而談:“你可以瞞別人,卻瞞不了我,這件事我已查得一清二楚了,我還跟盧尚員外見過面,他說這件案件是你親手經辦的,我有足夠的人證物證讓你無法抵賴。”
邵竹君吞了口唾液,再有條不紊分析道:“盧尚員外家的丫鬟因不堪主子侮辱,上吊自殺了,本是一樁極其平常的官司,不會引起什麼人的注意。那段日子我另有公幹在身,沒有在意這件案子。這件案子是你接手的,你經手處置這件案子當然清楚自己幹了些什麼。刑廳衙門積案甚多,大家都忙不過來,交給周提刑處置這樣尋常的案子大家當然不會有什麼想法,周提刑肯定是奉公守法妥善處理這件事,不會出什麼亂子。大家對周提刑辦案能力有目共睹嘛,有周提刑出馬處置這種芝麻綠豆大點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當然,大家對你有信心,並不是代表你能讓大家放心,因爲你有私心,你就運用你的權力做了一個移花接木的騙局,巧計設下一個毒謀陷害我。我的推理沒錯吧?我家那具無頭女屍其實就是姚雪娥,是不是?” 周全功苦笑一聲,臉上露出一絲恐怖的表情,用惡毒的眼光狠狠盯着邵竹君,好象對邵竹君戳穿他的陰謀詭計感到無比憤怒。
邵竹君亳無懼色迎上週全功充滿敵意的目光,平靜地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以爲做得毫無破綻的案子,因爲某個環節出錯了,結果全盤皆輸,後面所幹的活兒全都是白忙活了。本來盧員外家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鬟不甘心主子欺負上吊死了,刑廳奉命前去結案,順便敲詐勒索一下盧員外,再把丫鬟的屍體弄出做個局也是個好主意。假如你是聰明人的話,原本不會留下什麼把柄,畢竟那丫鬟的性命比狗還下賤嘛。我猜周提刑拿着人命案子的傳票趕至盧員外家執行公事的時候,肯定是很威風,可以想象你曾經對盧員外肆無忌憚地進行威脅勒索。
而盧員外是個體面有錢的大財主,當然不想因爲侮辱逼死一個小丫鬟的性命而吃上人命官司。他不免央人跟周提刑講盤子,花錢消災。而周提刑你也挾此案威脅勒索盧員外,漫天要價,敲了人家一筆錢還嫌不夠,還想一而再,再而三,敲詐人家。你爲人也忒狠缺德,太不講信用了,以致盧員外對你恨之入骨,不免對我訴苦幾聲,哪你乾的好事就藏掖不住,盡爲我所知了。
當然,無頭女屍案破綻百出,還是因爲你爲人太貪太狠的緣故。你既有意拿姚雪娥的屍體做文章,不肯把屍體發還給姚天平,也應該給苦主幾兩銀子,把這姚天平夫婦打發掉,何至於生出這個亂子,讓我找到破案的線索?周提刑象鐵公雞般一毛不拔,不肯花幾兩銀子安撫苦主,以爲有點小權柄就可以隻手遮天。你太自負,太託大,太欠缺思量了。本來可以掩飾得更好的騙局因爲自己疏忽讓對手找到線索洞悉你的陰謀佈局,實在是愚不可及。”
當我在刑廳門口遇到姚天平夫婦哭喊要求刑廳發還女兒屍體無果時,我就覺得此案十分蹊蹺,那時我便對姚雪娥的屍體去向產生懷疑。而盧員外的口供更加坐實我的判斷。稍後,我潛回刑廳翻查仵作的殮屍檔案,並沒有姚雪娥的驗屍記錄,這件案子好象壓根兒沒有發生過一樣,這實在太神奇了………
可是,按盧員外的說法,姚雪娥的屍體是交給刑廳處置的,此案實際上是你周提刑一手包辦的,而刑廳沒有處置姚雪娥的驗屍記錄,那末姚雪娥的屍體哪裏去了?而時無頭女屍此時又在我家中出現,使我對你漏洞百出的工作不得不產生嚴重的懷疑,從而判斷出我家無頭女屍案是你企圖給我栽贓嫁禍的傑作。……你就是陷害我謀殺妻子、逼得我亡命天涯的幕後黑手。”
周全功聽完邵竹君這番話,又氣又恨,渾身發抖,他想發難動手襲擊邵竹君,又自覺底氣不足。突然抓起桌子上的包袱負在背上,困獸一般在廳堂上左右徘徊。這時候,他已完全陷入一種東窗事發的恐慌狀態中,亂了陣腳,進退失據,不知如何是好。沉吟片刻,他如泄了氣的皮球,無可奈何地表示認栽,垂頭喪氣說道:“高見,精闢呀。你從什麼時候找到線索並懷疑這件案子是我搗鼓弄鬼的?”
邵竹君已預留足夠的距離應對周全功的突然襲擊,不在周全功的攻擊範圍內,他也不介意周全功如困獸般在他面前狂走,聞言點頭說道:“起初,我也懷疑這件案子是骷髏幫濟財護法汪德財搗鼓弄鬼。畢竟骷髏幫針對我做了幾件案,比如說放火燒了我家的房子,派人化妝成我的模樣搶劫林家瑞祥金鋪等等。我之前不知道骷髏幫爲什麼這樣做,現在我終於明白過來,是周提刑你收買了他們,要求他們這樣做。目的是誤導我,把我的思路引入歧途,讓我執信這是骷髏幫陷害我,讓我與骷髏幫拚個魚死網破。直到我跟骷髏幫教主範繡虎決鬥,他臨死時提醒我,說我們是被人挑拔互斗的鬥雞。那時,我才恍然大悟,我被人誤導了,一直被人牽着鼻子走,落入別人精心設計的彀中,跟沒相干的人打起來。我追問自己,到底是誰挑拔我跟骷髏幫打起來?後來我偶然經過南京刑廳門口,看到姚天平夫婦在哪裏喊冤,當我接過他們要求南京刑廳發還他女兒姚雪娥屍體的訴狀時,我一直陷入混沌狀態的腦袋瞬間清醒過來──原來是周提刑你在暗中搗鬼!”
“哈哈!”周全功狂笑起來,事到如今,他也不作無謂的狡辯和抵賴了,乾脆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是這件無頭女屍案的幕後操縱手。他終於點頭承認道:“對,這是我乾的好事。不過,這是你咎由自取,活該遭到這樣的報應。你執着要幹蠢事,就莫怪別人對你進行毀滅性的打擊。”
“對,我幹了蠢事。”邵竹君自嘲地苦笑道:“我不應該執着爲倭賊王婆留的太湖漕銀劫案翻案,我應該順從你的意思,草率結案。無論你的結案陳詞和理由是多麼荒唐。順從你就萬事大吉;逆忤你就大禍臨頭。”
“誰叫你多管閒事?你敢多管閒事就必須吃苦受罪。”周全功惡狠狠地道:“上面要我限期破案,難道我就不給上司一個說法嗎?你管我這個說法合不合理?我必須交差,誰讓我交不了差,我就讓誰死。你不讓我交差,你就該死。”
邵竹君深深暗抽一口冷氣,嘆息一聲,心情沉地道:“指鹿爲馬,國法何存?殺人媚人,卑官可去。作爲刑廳的執法者,應該頂住壓力,把真兇正犯追捕回來。而你籍着上司限日破案之機,故意製造冤假錯案,這種行爲就太可惡了。”
“哼!”周全功冷笑道:“上面的人也要交差,我不給他們一個結果,他們交不了差,就要拿我開刀了。爲了大家得個安生,總要找個倒黴鬼承攬這件事嘛!這有什麼錯?只有你這種死腦根的人才違逆衆意,硬要另起爐竈,推倒重來。你是吃飽了撐的、無事找事的混蛋,你很該死,老子早就想收拾你了。”
“如果僅僅應付上面的壓力,我也同意周提刑這麼幹。”邵竹君微笑道:“但事情並非如些,周提刑倉促了結太湖漕銀劫案是懷有私心的,事情並不是大家想象那樣簡單──南京刑廳頂不住上面限期破案的壓力,所以才找個倒黴鬼頂缸。而事實上,因你周提刑是太湖漕銀劫案的真兇正犯,纔會這麼着急委罪於人。”
“你說什麼?你血口噴人。”周全功跳了起來,象見鬼似的望着邵竹君,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顯而易見沒到邵竹君知道那麼多。如果他僅是製造一個無頭女屍案的栽贓陷害同僚的幕後黑手,也不是什麼大罪,頂多花幾兩銀子找個大官做做公關,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過風頭依然繼續回到南京刑廳混下去。但搶劫官府的漕銀罪名他就承擔不起了,那是足以導致連坐滅族的罪名,你就是把鋼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決不會承攬這個罪名。
邵竹君纔不管周全功怎樣狡辯,根據他的推理侃侃而談:“當日那批官兵漕銀經過太湖時離奇失蹤,幾百個押運漕銀的旗甲被殺,有人舉報是倭賊王婆留劫去漕銀。稍後,王婆留被逮捕歸案,面對刑廳的指控,他並不承認此案是他所幹的。經過周提刑一番折騰之後,王婆留的態度卻出人意料地轉變了,變得老實順從,乖乖承認太湖漕銀劫案是他做的。有了王婆留的口供,周提刑就坐實他的罪名,一口咬定太湖漕銀劫案是倭賊王婆留所爲。雖說王婆留是個作惡累累的倭賊,罪該萬死。但憑此認定王婆留與太湖漕銀劫案脫不了干係就未免牽強附會了。儘管王婆留在刑求下坦承不諱,一股腦攬下罪名。可惜此案疑點甚多,在此我說幾個疑點,就足以證明認定王婆留太湖漕銀劫案的真兇正犯是十分荒謬。
其一、王婆留是逃亡流寇,他沒有時間和能力幹掉幾百個押運漕銀的旗甲。而且這幾百個押運漕銀的旗甲並非都被搶劫漕銀的劫匪殺死,還有人流亡江湖,必須抓到這些逃兵指證王婆留,才能坐實王婆留是太湖漕銀劫案的真兇正犯。
其二、則使王婆留他們本領通天,殺死這幾百個押運漕銀的旗甲。但他們這幾個逃亡流寇又如何把那二十萬兩漕銀搬走呢?那二十萬兩漕銀到底藏在哪裏?
其三、刑廳絞盡腦汁才從倭賊王婆留身上起出萬餘兩所謂的‘髒銀’,其餘十九萬兩漕銀下落不明。王婆留招認這是他花天酒地,把漕銀揮霍一空了。這麼多銀子,怎可能在短短几天揮霍一空?那肯定是馬馱驢拉,漫天撒潑。有人這樣扔錢,肯定是一樁轟動江湖的奇事新聞。可是,並不見有江湖朋友在茶餘飯後議論這件事情,豈不奇怪?市道上,也沒有看見有人用這有特殊標識的漕銀買東西。倭賊王婆留搶劫的漕銀用到哪裏去了?當時周提刑一口咬定王婆留把漕銀轉移了,轉到其他窩家手中。可是連抄幾十個窩家,貨不對板,始終沒有找到髒銀。這糊塗案就這樣結了,確是咄咄怪事。
周提刑急於了結這件案子,並不是迫於上壓,推卸責任。而是故意將錯就錯,嫁禍於人,讓真正的真兇正犯逍遙法外。周提刑草率了結這件公案,自己落得個舒服,卻害苦了當地老百姓。那些未追回的十九萬兩漕銀怎麼辦?周提刑當然不心痛,羊毛出在羊身上,責令地方賠補就是了。 步步驚情:冷梟霸愛 無非是叫太湖的老百姓承擔責任,做這個冤大頭,每人再承擔幾兩稅銀就是了。
既然追不回的漕銀自有地方賠補完成,周提刑只管把這件公案了結就是了。從這件公案中脫身出來就萬事大吉了,管他王婆留冤枉不冤枉,管他老百姓委屈不委屈?我當日主張不能草率結案,實爲憐恤百姓的緣故。雙方因辦案理念不同,我與你有些口角,不料你因此懷恨在心,把我視作眼中釘,恨不得拔除而後快。從盧員外處得到姚雪娥的屍體後,你終於找到陷我於死地的辦法了。”
周全功怒睜雙眼,氣勢洶洶地回敬邵竹君道:“你想怎麼樣,這件公案一日不結,我便一日不得見安生。上面有人急如星火催促我結案,下面有人不知好歹拖着不辦,我該怎麼辦?我當然恨不得要你的命,你想陷我於絕地,我也要把你推入地獄,讓你嚐嚐活在地獄的滋味。你這小子不識大體,引火燒身,吃盡苦頭沒名堂,死了活該。也不知老天爺怎麼這樣眷顧你,居然讓你屢次擺脫追兵的追捕。還跑到我家唧唧歪歪說我是太湖漕銀劫案的真兇正犯。呵呵!你真搞笑,誰會信你胡說八道。況這件公案已結案了,憑你的能耐,無論你怎樣掙扎也是白搭。說得頑石點頭也翻不了案。你說我是太湖漕銀劫案的真兇正犯,你有什麼確鑿證據?”
邵竹君從腰間兜袋裏掏出一錠簇新的銀子,這錠銀子就是他當日在奇窮鎮從骷髏幫信徒手中搶奪過來的一錠漕銀,按照骷髏幫教主範繡虎的說法,有人用這些漕銀收買骷髏幫來對付他邵竹君。邵竹君記得骷髏幫用來裝漕銀的檀木箱子,跟他在太湖君山酒樓看見周全功拜把兄弟唐三扛着的檀木箱子一模一樣,當時懷疑唐三跟太湖漕銀劫案有關係,就從骷髏幫信徒手中搶了一錠漕銀作憑據。此時,邵竹君晃晃這錠漕銀,信心滿滿對周全功道:“這就是證據!官兵太湖失劫漕銀,都是用檀木箱子裝的吧?你的拜把兄弟唐三扛着這樣的檀木箱子招搖過市,骷髏幫也用這樣的檀木箱子盛裝漕銀,不是偶然吧?骷髏幫教主範繡虎的說那些漕銀是你們送給他作爲酬金對付我的。你們說倭賊王婆留搶劫的漕銀,卻沒辦法從他身上和他的窩家裏搜出漕銀。而現在你們手裏反而有整箱整箱的漕銀,誰是太湖漕銀劫案的真兇正犯,不是一目瞭然嗎!”
“夠了,不要說了。”周全功斷然揮手,制止邵竹君再提此事,說道:“太湖漕銀劫案已結案了,你還想翻案嗎?別作夢了,醒醒吧。”
邵竹君爲之氣結,沉默了一會兒,不太甘心地把那錠漕銀放回腰間兜袋中,無精打采地道:“不錯,覆水難收,那件公案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南京刑廳不會糾正錯誤,朝廷不會收回成命。倒黴的,受苦的是老百姓;高興的,得利的是你們這班變相搶劫漕銀的貪官污吏。這漕銀根本不是賊搶的,而是你們這些貪官污吏共同搶劫分贓吃掉的。我是刑廳一個小小的捕頭,不過質疑這個公案結得太倉促罷了,就不爲你們所容,受到你們打擊報復。你們太可惡了,你們不是神吧?一個小小的提刑官,權力就這麼大,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這是一個怎樣顛倒黑白的鬼蜮世界呀!”
周全功的情緒如得到發泄一般輕鬆,哈哈大笑。笑了一會兒方止,回頭對邵竹君戲謔地取笑道:“怎麼樣,吃夠苦頭沒有,這滋味兒如何?當日,我接到盧員外這件人命官司時,我就知道我找到對你下手的機會了,我可以利用這具屍體實施一石二鳥之計。一可敲詐勒索盧員外一筆錢;二可利用女屍將你一軍。我知道你夫妻不和,起初我擔心你的婆娘不易對付,誰知你夫妻關係竟是一個如蓄滿火藥的火藥桶,一點就着。更沒想到你的婆娘是如此經不起誘惑的見錢眼開的賤貨。我只用區區二百兩銀子就拿下你的老婆,幾句花言巧語就把這個無腦天仙收拾得服服帖帖,任我老周擺佈,叫她搬家就搬家,叫她給你戴綠帽就戴綠帽。哈哈,女人恨上她丈夫的時候就是這麼好愚弄好忽悠。這件事如今想來,是我這一生中幹得最漂亮的事,太值了。我老周得美人如此慧眼垂青,也算不枉此生了。”
邵竹君聽到周全功這番風涼話,人被氣得渾身發抖,他緊握雙拳,努力剋制憤怒。沒有男人會爲老婆給他掙一頂綠帽子戴上而感到高興的。他恨自己老婆不爭氣,給他帶來恥辱;也恨自己窩囊,沒有能耐偏又好多管閒事惹禍上身。假如他不追求真相,不多管閒事,學會與上司妥協,向罪惡低頭,跟這些貪官污吏同流合污,這種恥辱事就不會在他身上發生。現在他怪誰哩?他蓄滿勁的鐵拳,也不知道該打誰?他老婆簫素蓮該打!周全功該打!這個充滿罪惡的世界也該打! 周全功當然希望他這些話能把邵竹君氣個半死,這是他樂見的事,大多數人都喜歡把跟自己作對的人氣得暴跳如雷視爲賞心悅目的事,損貶和羞辱仇人是人性的普遍弱點。周全功覺得他還要加碼惹邵竹君生氣,又笑道:“你老婆給你掙了一頂綠帽子戴上,你感到高興了丫?喔,面上倍添面子哦。你不服氣麼,你去死呀。你老婆就是這樣的賤人,也許你真的愛她,她不領你的情;我是誠心騙她,她就吃我這一套。大多數漂亮的人女人都無腦天仙,只是自以爲是的跟着自己的感覺走,你哄她,她就高興。哄她是擡舉她,應該說我騙她,她就高興。她就認我這一套。也許,在她心目中,她不認爲我是騙她,她認爲我給她的是愛情。呵呵,但我很清楚我是騙她。你老婆真是他丫的傻某,我騙她,她還認爲我對她極好,是真情真意,願意跟我私奔。哈哈,這種把賤貨哄得團團轉的感覺好極了,很有成就感哦,羨慕我吧!呵呵!”
出人意料的是,邵竹君聽了周全功這些難聽的話,居然笑了。邵竹君這種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當然是難堪苦笑,誰叫他攤上這種蠢女人呢?恨其不爭,怒其不力,惟餘苦笑而已。周全功沒料邵竹君還會笑,頗是驚訝,他還以爲聽了他這些難聽的話會着急得撞牆自殺呢!
好吧,你還不惱,讓我再氣氣你吧。周全功繼續樂呵呵說道:“你老婆願意跟我私奔,我該怎麼辦纔好呢? 仙御 急死人了,我該怎麼辦纔好呢?呵呵!我正在爲難的時候,盧員外家死了個丫頭,這丫頭死得正是時候,這不是給我解決難題嗎?當我從盧員外處拿到姚雪娥的屍體後,我腦海裏靈光一閃,便想到一個收拾你的好計較,把你老婆騙出來,再把姚雪娥的屍體丟到你家去,讓你吃一樁無頭官司。這個計策不錯吧?我在朱雀街的碧玉巷租了一個房子,把你那賤貨弄到哪裏,給她幾百兩銀子,跟她沒日沒夜幹了幾日,把她伏事得心滿意足。她還要圖我後筵奉承,也就不會給我惹是生非了。 情難自禁:總裁的閃婚甜妻 我截下姚雪娥的腦袋拿到山裏埋了,再把這具無頭屍體扔到你家客廳,這件公案就算完了。剩下的事是:眼觀旌捷旗,耳聽好消息。沒料到你這小子狗運不錯,居然還能找到翻案翻身的機會。唉,人謀不及天算巧,老天爺幫襯你,算你命硬,算我倒黴啦。”
面對陰謀和背叛,邵竹君欲哭無淚,只能苦笑而已。這種腦殘下賤的老婆,跑了就跑了,邵竹君不會覺得可惜和難過的。有子萬事足,無妻一身輕。對於這個時代的自私男人來說,老婆跑了倒好,還可以再娶個新人呢!邵竹君知道他可以從這件公案中抽身出來了,至於能不能把周全功繩之以法,他沒有多大的把握。古代官場是個人情社會,只要錢有*,無論犯什麼罪都可以免於處罰。邵竹君只能退求其次,向周全功妥協,換取周全功讓步,給他一條生路。於是他向周全功拱手道:“我知道,周提刑你財大氣粗,關係網盤根錯節,就是我借這件公案板倒你,你也不會吃多大的苦頭。官府不再關注太湖漕銀劫案,一個嫁禍栽贓的罪名,不至於坐穿獄底,更無性命之憂。這樣吧,看在同僚的份上,你寫一份還我清白的供詞即可,我也不想跟你這種人糾纏不清,乾耗下去。”
周全功氣昂昂地搖着頭,不屑地道:“假如我不寫這份供詞替你作證呢?你又能拿我怎麼樣?你的推理判斷力盡管十分高明,但今晚這裏沒有旁人,誰爲你作證哩。沒有人證、物證,你又能拿我怎麼樣?你完全拿我沒轍。呵呵!就算你能證倒我,我也不用坐牢。”
夜色漸深,黑暗中,邵竹君手按劍柄,感覺到寶劍在鞘中鏘鏘作響。在這禮壞樂崩的時代,要將墮落的靈魂扶起來?無疑是幻想扶起一道已經朽壞並崩塌了的長城,根本沒有可能。現在,邵竹君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拔出三尺長劍,盡情破壞。
“哈哈!你真能忍,難道說要我先動手?你纔敢還手嗎?”周全功認爲自己年紀、官階和蛋蛋都比邵竹君大,他是不齒於先邵竹君而動手的。邵竹君不動手,他也不好意思先動手。古時吵起來殺傷人命,誰先動手很重要,這將決定法理傾向誰,幫助誰。當然咯,即便是現在,打架的時候,先動手的也很吃虧。
邵竹君還是靜如塑像,不動如山。周全功呼喝家中僕人點上梧桐油燈,一時間梧桐油的香氣瀰漫四周,給周家陰森森的如同地獄的廳堂平添幾分生氣。
這時候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邵竹君按按小腹,感覺肚子咕嚕咕嚕作響,這時候打一壺酒,炒幾碟小菜下酒該多好呀。但他還須等下去,等到這貨惡貫滿盈爲止。他凝神打量周全功的臉膛,但見周全功臉上籠罩一層黑氣,整個人顯得狂燥不安,象是吃錯什麼藥似的,隨時都會因藥性發作而瘋狂起來。
邵竹君捏指吹了一個口哨,口哨響過之後,只見秦曉南從周家庭院花叢中現身出來。秦曉南露面之後,向周全功揮手說道:“你們兩人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我爹是朝廷敕封的錦衣衛千戶,我的呈堂證詞應該有人相信吧。”言下之意,她是官二代,哪怕信口開河,也會有人相信。
邵竹君再次擊掌,只見錢威、王猛和“找牙”王二象猴子一樣從屋頂上溜下來。
王二看見周全功好象有些難爲情,當時他難堪地搔搔頭,說出自己的苦衷並致歉道:“周提刑,對不起,不好意思啦。我跟這小子打賭輸了,欠這小子一百兩銀子,只好不辭勞苦,替這小子作證來了。”
周全功哼了一聲,悻悻然地冷笑起來,似乎是對錢威、王猛及王二等人支援邵竹君的行甚爲不屑,他的態度依然強硬並毫無讓步的意思,喝道:“好大的聲勢和陣仗呀,你們自信有能力把我攔截下來逮捕我歸案嗎?”
“不敢。”邵竹君搖頭晃腦道:“不,沒有這回事,我叫他們來替我作證,做個證人還我清白而已,我並沒有叫他們做我的援手對付你。若是跟你分個高下,我一個人就可以了,用不着興師動衆。”
周全功叉腰怒喝道:“你好象挺自信,以爲憑你一人之力就拿下我一樣,好囂張呀。”
“我一直逃命還拿什麼人呀?”邵竹君搖頭苦笑道,“你也許不用逃命,也許逃不掉,用不着我出手抓捕你。”
周全功道:“自從孫婆客棧一戰,我算領教你這小子的高招了。對你這小子的劍道刮目相看。這幾日,我對你的劍法着實下了一番工夫鑽研,尋求破解之道,你這融合倭人劍道的劍法已被我吃透了,你敢再動手,我讓你吃不消兜着走。”
邵竹君拍額求饒道:“承讓,多謝周提刑擡舉我,我這幾招上不了檯面的破爛招數居然能入方家的慧眼,你真是太擡舉我了。以周提刑的智慧,沒有辦不成的事。若周提刑向我動刀子,我肯定是招架不住,只能舉手投降了。說實在話,今日我跑到這裏是爲了跟你擺擺道理,並沒有跟你打架的意思。”
“你玩什麼鬼把戲?”周全功聽了邵竹君這話感到有些意外,他無法理解邵竹君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小子乾巴巴趕到他家找他算賬,又說不是爲了擒拿他送官究辦,這種高深莫測的話讓他頗費思量。周全功稍退一步,錚的拔劍出鞘,暗暗凝神戒備。雙方你看我,我看你,對峙半晌,沒有動手。周全功疑心更重,忍不住大聲喝道:“你我兵戎相見,勢所難免。我不知你葫蘆裏賣什麼藥?你我今日必有一戰。既然如此,我向你討教幾招,你大慨不會怯陣退縮吧。”
邵竹君沉吟片刻,慨然應諾道:“你既然請求與決戰,我若不允,豈不是顯得我膽小如鼠?那劍底見真章吧,用武力解決問題。你死也好,我死也好,只要死掉一個,問題就通通解決了。”言訖,邵竹君拔劍出鞘,高揚頭頂。儘管周家廳堂的梧桐油燈極爲暗淡,但在邵竹君拔劍出鞘瞬間,燈火好象被他手中的劍驟然放大增亮一樣。耀眼的寒光從邵竹君手中那把劍身上發出來,象滿月落在湖面上,熠熠生輝。讓人心爲之動,神爲之奪,透不過氣來。
周全功爲之結,聳然動容,驚叫道:“湖心明月劍!江湖上傳說最鋒利寶劍怎麼落在你手上?哼,即使你擁有奇兵,也不見你穩操勝券。”周全功是個識貨的劍道行家,看見邵竹君手持鋒利的大殺器,口中雖說不怕,心中已生怯意。
只見大廳上的梧桐油燈忽明忽暗,忽閃忽亮。周全功帶着一路殘像的身體眨眼間從邵竹君眼前失去蹤影,他的身手太快了,幾乎是在電光石火之間完成移影分形的動作,倏爾漂移到邵竹君身後,揮劍奔襲邵竹君的後心。
而邵竹君呢,還是如泥塑石雕一樣保持拔劍的姿態,彷彿凝固在哪裏,似乎是還沒有從周全功那招快如電擊的攻擊招數中反應過來。
旁觀的秦曉南只覺眼前一花,人影一晃,就發覺周全功不見蹤影了。她心中暗叫糟糕,心想:“這姓周的武功很高呀,不在骷髏幫教主範繡虎之下,不知邵哥有沒有辦法對付他?”
只見邵竹君把手中的湖心明月劍往身後一捅,周全功帶着殘像的身體又如鬼魅般漂回原位,又睜大眼睛跟邵竹君再次對峙起來。以周全功這樣敏捷的身手,從錢威、王猛及王二等人的包圍圈中逃逸出去,根本不在話下。而看周全功那洋洋得意的表情,他壓根兒沒有逃的打算。他認爲憑他劍法與輕功,若要跑路的話,秦曉南這些人是沒有能耐把他攔截下來。他認爲他有必勝的把握,所以沒必要跑。
周全功又把劍插到地上方磚縫隙之中,雙手壓在劍柄上,歪着頭疑惑地望了邵竹君一眼,頗爲費解的向邵竹君請教道:“我出手這麼快,你怎麼都能防禦與招架,你是怎樣做到的?”
邵竹君昂然擡起頭來,好象向周全功挑釁似的一笑,道:“我不管你的動作有多快,這些花招在我眼中根本就是多餘的動作,我用不着理會這些花招。我只要洞悉人性就夠了,只要我算準你的脾氣稟性,就知道你從什麼方位對我發起攻擊。我只須把劍指向你意欲攻擊方位就行了。這樣,你要麼繼續攻擊我並跟我同歸於盡;要麼放棄攻擊我撤招後退。”
周全功咳聲嘆氣道:“我花了偌大的工夫研究你的劍法,看來是白費心機了。”
鏘的一聲,邵竹君突然還劍回鞘,好象勝負已定。他這個動作把錢威、王猛及王二等人都嚇了一大跳,大家都非常鬱悶望着他,不明白邵竹君爲什麼如些輕敵託大?似乎是沒把周全功放在眼內一樣。周全功也感到很意外,覺得邵竹君這樣做等同自尋死路。
邵竹君微閉雙目,臉上彷彿有一種覺悟神通的喜悅,平靜地說:“我經歷這樁冤案之後,我感悟很多。不僅對人世間的情義,對人生的榮辱得失,對武學境界的追求,對人性的認識,都有一種全新的覺悟與解讀。千招會不如一精,只要洞察人性,就可以做到無招勝有招,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我洞悉了你骯髒卑劣的靈魂,知你想幹什麼去哪裏,提前一步採取行動。驕傲的劍尖隨着我觀察力象利箭一般射出去,我已獲得未卜先知的神奇力量。這一刻接近神的境界,不再懼怕任何人,沒有什麼可以攔住我無堅不摧的劍尖,只剩下毀滅,只剩下殺戮。我的劍象賦予神通,如同天譴。誰企圖擋住我的劍,誰就得死!”
周全功撅着嘴,不屑一顧地道:“你說我企圖攻擊你,我就得死是不是,我好害怕哦,求求你饒了我吧。”
哼!”邵竹君冷笑道。“象你這種骯髒卑劣的傢伙,不管我的劍法是好是差,你都沒有機會跟我比高低,或在這江湖上跟我排座次,爭虛名了。”
“你那麼自信,你認爲你的劍法比高明十倍、百倍是不是?”周全功一臉不服,用劍指着邵竹君叫陣道。
邵竹君突然向周全功拱手相讓道:“不敢,對於一個死人來說,我的劍法比你強十倍、百倍又有什麼用,我好意思跟一個死人較勁麼?”
隨着邵竹君說完這句話,周全功陡覺天旋地轉,一陣噁心襲來。他捂着嘴巴,連聲咳漱,似乎想嘔吐,但見他滿口白沫,卻又吐不出什麼東西來。他表情扭曲恐怖,眼裏盡是迷惘。
邵竹君提醒周全功道:“剛纔你使劍運勁發功,觸發了你身上蓄積已久的毒素,現在該是毒發的時候了。”
突然發作的毒素來勢兇猛,讓周全功頭昏眼花,站立不穩,最終癱瘓在地。他揮着雙手亂抓亂舞,似乎想撈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並氣憤狂叫道:“那個王八蛋敢對我下毒手,是誰?”扭頭惡狠狠瞪大眼睛盯着邵竹君問道:“是你不是?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懦夫………”
“呵呵!連自己死在誰的手上也不知道,真是可笑可悲啊!”邵竹君此刻心裏雖然油然升起一種幸災樂禍的痛快感,但他仍然是不想兜攬這個下毒的惡名,聞言象接到狗屎一樣地使勁甩手道:“你太擡舉我了,我纔不會這樣下作,自會有人替天行道,代表我滅掉你。不要以爲這世上只有你是聰明人,別人都是笨蛋。只有你纔會搞陰謀詭計,別人不會搞陰謀詭計。增廣賢文說得好:不怕直中直,須防仁不仁;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設計害人,別人也設計害你。報應呀!”
毒藥入侵心經,周全功的身子象爛泥扶不上牆一樣,無論怎樣扶也扶不起。周全功只得氣喘吁吁趴在地上,用劍猛力斫打方磚,乒乓作響,憤怒無比向邵竹君咆哮地道:“是誰?誰敢向我下毒?”
中毒倒地的周全功已不可能對邵竹君構成威脅了,邵竹君放下戒備走進大廳,在周全功面前一丈距離外的地方站住。他對周全功死不開竅的榆木腦筋表示惋惜和可憐,忍不住多嘴替他解開迷局道:“你今日巳牌光景曾到盧員外家去拿了他拖欠你的銀子,並在他家吃過手撕雞是不是?”
“丫的,原來是他。”周全功這才如夢初醒,咬牙切齒叫道:“盧尚,你這乖孫子,你等着,我絕不饒你,我非幹掉你不可。”他習慣瞭如螃蟹一樣橫行霸道作惡,至死不思悔悟前非,還妄想打擊報復別人。 婚內有詭:薄先生,你失寵了 邵竹君看見周全功死到臨頭兀自唸叨打擊報復別人,冷笑道:“你拿姚雪娥的官司反覆向盧員外勒索錢財,前前後後從他手裏擦刮不下三千多兩銀子,兀自不知饜足,今天上午你又向他敲榨三百多兩銀子,好象把盧員外家當成提錢的錢莊,予取予奪。你以爲盧員外的銀子是從天下掉下來的?無論是誰的銀子也不容易賺呀,盧員外有這麼大的本領積攢起這潑天的傢俬,這種有一定能耐的人怎容你橫捏豎拿?你一而再,再而三,挑戰他的底線和忍耐力,終於迫使他對你下手。他曉得你貪財,用手抓捏銀子後又不洗手就抓東西吃,於是他在銀子上動了一些手腳,下了一種叫‘子午出血熱’的無色無味慢性毒藥,讓你不知不覺中中毒。怎麼樣,手撕雞的味道不錯吧?我邵某人也差一點兒吃了這驢子的暗算。”
管刑偵的提刑官吃了一個不被自己看好的小角色的暗算,可謂是陰溝裏翻船。周全功目光徹底呆滯了,象傻了一般,完全慌了手腳。他突然向邵竹君所站的方向爬過來,似乎向邵竹君求救。
邵竹君連連後退,揮手斥道:“你別求我,我也無能爲力,我找過盧員外談話,他說對你下毒了。這子午出血熱的毒性發作較慢,據盧員外的說法,中毒者在吃進毒藥後,至少幾個時辰纔出現毒發的症狀,現在該是毒發的時候了。據盧員外說,這子午出血熱沒有解藥,中毒者必死無疑。盧員外曉得你是勘案鑑證高手,也沒在普通飯菜上做手腳,只把這子午出血熱的毒藥抹在銀子上。而你摸了這些不乾淨的東西后又不曾洗手,毫無顧忌地用手抓東西吃。這樣,你就中招了。盧員外也是個狠角色,他要麼不下手,下手的話就肯定不留後路,你死定了。”
周全功嘴上的白沫漸漸變成血泡沫,雙眼翻白,瞳孔愈放愈大,手腳身體開始強烈抽搐起來,他不甘心地喃喃自語道:“如果我死在你邵竹君手上,我還服氣。死在盧尚這乖孫子手裏,那真是陰溝裏翻船。我太自信了,怎麼沒料到盧尚這乖孫子都敢對我下手………”
“沒想到吧!”邵竹君無可奈何瞪了周全功一眼,搖頭惋惜地道:“你做這刑廳的老大,作威作福使慣了性子,以爲誰都拿你沒轍,個個對你無可奈何,你隨便傷害誰也不怕。你忘記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古訓,對盧員外之流的小角色失於防備。結果正如我所料,任你機關算盡,奸滑如鬼,也吃了別人的洗腳水。想不到吧?你居然死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手裏,真是可惜呀,我也替你不值………”
在衆目睽睽之下,周全功吐血數升,毒發而亡。
邵竹君也覺得無憾了,親眼看見陷害自己的人死於非命,沒有比這更痛快了。殺雞焉用牛刀,假手別人替他報仇也是一樣,所謂雪恨不煩刀,詔冤何用戈。讓邵竹君親手殺死周全功,他可能會覺得污了自己的手呢。那就讓別人幹掉這惡棍吧,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周全功突然暴斃,周家上下亂作一團………
邵竹君趕到秦淮西岸青雲巷中,只見當街矗立一座雕樑畫棟的豪門大戶。這是他岳父簫長天的府第,佔地三、四公頃,約莫有五六十畝上下,也算是南京城裏數一數二的暴發戶。門口燈籠高掛,石獅分立兩旁。連那門前的石階,也有幾尺高。門檻高懸,顯得屋主人的身份與衆不同,高人一等。 豪門寵妻初養成 簫長天在秦淮西岸一帶也是婦孺皆知的、大名響噹噹的人物,簫家開着一個武館,幾家酒樓客棧,十多家米鋪。每天客似雲來,財源滾滾。
簫長天有錢有勢,享盡榮華富貴,佔盡世間便/宜。這種不爲衣食憂愁的有錢人,性格也很特別,很古怪。加上簫長天年輕時曾擔任過團練的官職,帶過幾天民勇,爲人任性使氣,霸道兇暴。簫長天在家也好,出門應酬也好,遇事由他說了算,說一不二,哪怕錯了也堅持到底。他的脾氣真的很臭很壞,比如說太陽從東邊出來,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連畜牲豬和雞都知道,簫長天豈有不懂得這個道理?但他認爲太陽可能從西邊或南邊出來,你就不能跟他駁嘴唱反調了,必須順着他的性子附和同意太陽有可能從西邊出來。不順着他的意思,有你好看,如果你是他兒子,不給你吃飯;如果你是他的僕人,不給你開工資;如果你是他的生意夥伴,不給你關照………你跟他作對,還是看清形勢阿諛奉承他,你就看着辦吧!
當日,簫府大門洞開。邵竹君大步流星,直闖簫府。門口兩旁都是值班的護院武師,這些武師看見邵竹君不通姓名,徑直地闖門白撞,紛紛張牙舞爪出手制止邵竹君進入簫府大院。有人喝道:“什麼鳥人,敢來簫府撒野,趕緊給老子滾出去!”內中不少護院武師都認得邵竹君,知道邵竹君是誰。但他們都格守看門狗的職責,對邵竹君疾言厲色盤查,並想動手把邵竹君抓起來,扔出去。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簫長天給這些看門狗很大的事權,誰不遵守規矩,不通報姓名闖門的,不管是誰,一律趕出門去。那些護院武師爲了保住飯碗,當然十分賣力阻止邵竹君進門。
簫長天早就沒有把邵竹君當作他的女婿,邵竹君怎麼好意思把簫長天視作岳父?邵竹君知道自己在簫長天眼中是什麼東西,那是豬狗不如的東西,謀殺親妻的喪心病狂的殺人犯,等同於十惡不赦的敵國仇寇。既然簫長天把邵竹君當作仇寇,邵竹君通報姓名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反正簫長天不可能會同意讓他進門。一個毛賊想到大財主家溜達溜達,直闖進去就是,何必表明自己是誰,讓人來抓你是不是?
邵竹君憋着一肚子怨氣沒處發作,看見這些護院武師跑上前來阻攔堵截,立即左右開弓,大打出手,把這些護院武師打得東倒西歪。衆武師喊得震天價響,嗓門倒是很嚇人,卻無法阻止邵竹君進門。
護院武師的叫喊聲驚動了簫長天那幾個不成器的徒弟,趙洪、錢飛、孫青、李佳、吳奇等人看見邵竹君不請自來,威風凜凜地衝進來找茬惹事,只怕是有恃無恐,抓住簫長天什麼把柄才如此膽大妄爲吧?他們已領教過邵竹君的本領,並在邵竹君手下吃過虧。此時此刻,眼見邵竹君勢如瘋狗般撲過來,逮着人就咬,他們豈敢不識進退,當這傻瓜阻止邵竹君前進的腳步?一個個膽戰心驚,遠遠跑開,如避鬼神瘟疫一樣四散而逃。頃刻之間,跑得大小無蹤。
只有簫玲不知天高地厚,氣哼哼衝過來截住邵竹君的去路。她挽劍一招“烏雞啄米”,劍光如鉤,直啄邵竹君的腦門。邵竹君使出移影分形的身法,身體帶着一片虛像,化解簫玲冷酷的近乎太上忘情的凌厲攻擊。
簫玲見第一招攻擊無效,再使一招回頭旋風斬,劈向邵竹君的脖子。一招不效,接招再上。兩招連環衡接,一氣呵成,攻擊招數可謂既急又狠。邵竹君低頭彎腰讓過簫玲的必殺技,退了又退。簫玲得勢不讓人,揮劍疾如亂箭,刺眼晴,插咽喉,攻鎖骨,逐丹田,把邵竹君殺得手舞足蹈。
面對簫玲咄咄逼人的攻勢,邵竹君不奈煩了。一招少林十三抓單趟截住簫玲握劍的手,他左手疾眼快抓住簫玲手腕後,右手迅速地點了簫玲的曲池穴,接着又伸手往簫玲的腋窩使勁一撓。“哎唷……哈哈……”一臉嚴霜的簫玲忍不住笑了,手中的寶劍叮噹一聲掉在地上。
邵竹君這手克敵制勝的奇招雖然顯得有些輕薄,卻是極有奇效,比傳說中的空手入白刃還管用。果然,簫玲被邵竹君這手絕技製得服服帖帖,不止丟下手中的寶劍,還樂樂哈哈大笑。邵竹君沒收簫玲捨棄的武器之後,便跳在一旁靜觀其變。
簫玲被邵竹君用這怪招繳了械,只能呆在當場,含怨帶嗔向邵竹君發作道:“你殺了我表姐,乾脆把我也殺了,你這樣零碎折磨我是什麼意思。”
邵竹君皺起眉頭,唉聲嘆氣道:“偶的天呀,你這狗啃的豬頭,長點見識行不行,爲什麼你一口咬定我殺了你表姐呢?”
“不是你殺,是誰殺的。”簫玲想也不想,詞來便給,還是一口咬定邵竹君是殺她表姐的兇手。
邵竹君看見簫玲這付胡攪蠻纏的可惡嘴臉,氣不打一處來,也強詞奪理給簫玲還予顏色,道:“你表姐是你殺的,你嫉妒她有許多金銀首飾,眼紅下毒手謀害了她,還諉罪於我,真是豈有此理呀。一定是你殺的,只能是你殺的,你要爲她償命。”邵竹君很清楚,對於蠻不講理的人,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十分管用。
簫玲聽到邵竹君這句血口噴的鬼話,瓜子臉漲得通紅,怒極而泣道:“放你丫的狗屁!”
“對,放你丫的狗屁!”邵竹君心平氣和,樂呵呵點頭稱是,用同樣的話回敬簫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