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大公公不一樣。
他喜歡成熟的婦人,尤其喜歡人妻。
他將屬下跟同僚稍有姿色的妻女、母嫂、姐妹,都弄到「顏如玉」里,供他淫宿玩樂,看著這些女人的逆來順受,以及那些屬下和同僚的敢怒不敢言,童貫特別有成就感和滿足感。
懷擁著童貫的肥胖婦人,是十三太保石白眉的母親風騷騷,兩個「咿咿呀呀」唱著淫詞小調的裸女,一個懷著身孕的少婦是「禁軍」教頭潘偉博的新婚嬌妻黎笑笑,另一個是前「樞密院」副使童貰的女兒童嬌嬌,也就是童貫的親侄女。
童貫不管這些,只要是自己喜歡的豐胸巨臀的近屬家眷美婦,他都想方設法弄到自己身邊,供他一人享用。
當然,這些女人的兒子、丈夫、兄弟、父親,也都因此官運亨通,飛黃騰達。
正因為如此,將自己老婆主動雙手奉上,換取一頂烏紗的,也大有人在。
就像給童貫吸吮乳汁的哥舒苗苗,就是她的哥哥哥舒一休送進「顏如玉」的,第二天,哥舒一休就有一個第十八級的禁子,一下子升做了「刑部」副總執事。
哥舒苗苗入「顏如玉」之前,才產下麟兒不久,乳汁充足而新鮮,芬香而甘美,很受主人童貫的喜愛和貪食。
年紀老邁,卻不甘心就此老去的童貫,以前曾經聽御醫金夢枕(參看《報恩箭》卷)和他說過,年輕母親的新鮮乳汁,最有養顏防老的功效。
駐顏有術的童公公,現在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年過半百的老人。
他雖然醉卧百花叢里,但卻穿上內廷的官服,戴冠披紗,更顯得他濃眉白髮,紅臉白髯,不怒而威,長相莊嚴。
唯一讓你感到不適的是,他的唇太紅,太艷!
比他身邊的四個美婦還艷,還紅。
在柴如歌眼裡,義父童大公公身邊的這些「豬」一樣的女人,跟官家的李師師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供上位者宣洩、淫弄的寵物、玩物,都是人盡可夫、千槍過洞的「婊子」。
這個想法,直到這個有霧的清晨,就幡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那是在柴如歌剛一踏進拱門的一刻,四個黃門小太監,一起闖入「顏如玉」,一起向左摟右抱,前貼后擁的的童大公公出手!
殺手!
一個「伏虎羅漢拳」剛中帶柔,虎虎生風;一個「兩儀八卦掌」慢中打快,排山倒海;一個「亂披風劍法」亂里有序,劍氣縱橫;一個「無極潛淵刀」攻守平衡,刀光如雪。
四個太監殺手,武功招數不同,下手目標一致。
——襲殺大太監童貫!
拳風,掌影,劍氣,刀光,紅唇,皓首。
童貫一點都沒有驚慌。
童貫大半世生涯,不是在明爭暗鬥的官場渡過,就是在明槍暗箭的疆場生存,比眼前還兇險、還兇惡的場面,他都不知經歷過多少。
童貫沒有動,柴如歌也沒有動。
童貫是不想動,他懶得動,他甚至是不屑得動。
柴如歌是來不及動,或者是他不願動,或許他想看看義父如何化解這場危機,他想知道將他一手拉扯成人的童大公公的武學,究竟到了什麼樣的修為?也或許,在他的心底深處,他很希望這個一直壓在自己的頭上、壓在自己身上的閹人,就這麼被人一拳打死、一掌劈死、一劍刺死、一刀砍死……
甚至,在某一個念頭裡,柴如歌很想衝上去幫忙,幫忙掐死這個從幼年一直摧殘自己至今「閹人」。
然而,童貫並沒有死。
童貫沒有動,他身邊的四個被柴如歌認為是「花瓶」、「尿壺」、「玩物」、「婊子」的女人卻動了。
她們一動手,就要了四個太監刺客的命。
打拳者被肉山也似的風騷騷一屁股作坐死,劈掌者讓童嬌嬌胖乎乎的小手手捏碎了喉嚨,出劍者給黎笑笑的兩條大粗腿夾斷了脖子,舞刀者死的最詭異,他為巨胸狂搖的哥舒苗苗激射而出的乳汁擊中雙眼眼珠,慘叫未幾,七孔流血而亡。
童大公公看也不看各扯著一隻腿,將地上的屍體拖出精舍的四個女人,他現在的眼裡,只有倚門而立的柴如歌。
「現在的年輕人,都想著出位、出名、出人頭地,真是太不珍惜自己生命了。」童貫習慣性的嘮叨了一句,招呼柴如歌道:「小王爺,過來坐。」
柴如歌此時已經換了一副恭順的狀態,在義父面前,柴如歌永遠是恭敬而溫順,不管是在童貫的「管教」后他的身體某些部位如何的疼不可當。如何的不適應。
早在「鳳凰台」陪王伴駕的時候,小如歌就學會了隱忍。
柴如歌很慶幸,很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按照內心真是的想法去做;童貫能把自己身邊的女人,秘密宣訓練成「殺人武器」,他太高深莫測。
「都是一些小角色,」柴如歌欠身道:「『叛國九宦官』(參見《離別鉤》卷第一章)的餘孽。」
「昔年讓『九宦官』替咱們爺倆背了這個黑鍋,冷若霜跟冷舒克看來還沒把他們這些雜碎處理乾淨啊(參見《霸王命》卷第六章),」童貫帶笑撫髯道:「不過也沒什麼用處,這些個遊魂野鬼的功夫雖然還是相當有一套的,但就是太中規中矩了,太花哨了;殺人的功夫,要得就是快、准、狠,太多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有騷騷、笑笑、嬌嬌、苗苗這四個義父一手訓練出來的一流女殺手,在義父身邊日夜貼身保護,孩兒就放心了。」柴如歌不無諷刺得道。
「昨兒個宮裡來了消息,高俅那廝奏請官家,讓咱家爺倆負責今日刑場的治安秩序,看來我們要大開殺戮了。」童貫冷笑道:「高俅那小丑,就因為踢得一腳好球,極得聖寵,聖上對他是言聽計從。這明擺著把我們』富貴集團『當槍使,讓我們父子背這個得罪天下英雄的黑鍋嗎?」
柴如歌望了童大公公一眼,沒說什麼,只向他敬了一杯酒,自己也仰脖子干盡了杯中酒,還用紅色袖袍,胡亂的抹了抹嘴邊殘沫。
這很不同於柴如歌平時的作風,童貫眯著眼睛問:「吾兒,你……沒事吧?」
「沒事。」柴如歌回答得飛快。
「安琪兒私逃『東瀛』的事,我已經聽說了。」童貫臉色一沉:「派去追逃的第十一太保常骷髏中了一指,看傷口極似楚羽那狂生的『孤鶩指』,哼!料想沒有『青衣樓』的暗中協助,安琪兒那臭丫頭怎麼可能逃出京城!」
「今天孩兒很有點殺人的衝動。」柴如歌看著自己的十根修長乾淨的手指,眸子里又有了近乎變態的瘋狂。
童貫怔了一怔,忍不住還是勸了一句:「今天八方風雨會『京師』,天下矚目,能少殺些人,就能少得罪武林中的人物,江湖的好漢。」
「這個孩兒曉得,」柴如歌眉宇間,仍是帶著抑壓不住的煩躁:「有時候,殺他一個血流成河,我才會覺著自己是真實的活著。」
柴如歌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有兩團烈火,心裡心中更孕育了一頭血獸。
這個清晨,霧氣漸漸散去,殺氣緩緩逼來—— 突破包圍圈後,三連士兵一鼓作氣衝到了小河邊。爲了徹底擺脫後面的追兵,李國亭下令全連不準休息,沿着小河邊朝劉家灣方向撤退。
又經過一夜的行軍,黎明前。他們終於走到了劉家灣前村的山口。
黎明的劉家灣,被一層厚重的濃雲覆蓋,整個山灣沉寂在這一片濃濃的雲層下,給人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
來到灣前的一片草坪前,李國亭命令各排清點人數。一夜的急行軍,讓不少士兵掉了隊,儘管李國亭不時地在後面催促落伍的士兵跟上前面的隊伍,但由於天黑,士兵們急於趕到他們的駐地劉家灣。大家肚子都餓壞了,盼望着回到駐地後,能飽飽的吃上一頓飯。所以,他們只顧摸着黑往前走,忽視了自己身邊的同伴,有些士兵走着走着,就放慢了腳步。落伍的士兵與前面的部隊距離也越拉越遠,漸漸,就被急行軍的連隊拋到了後面。
也有的士兵不想跟着李國亭他們連隊走,乘機偷偷地溜走了。
“報告連長,我們排剩下十五名士兵了。”三排長報告。
“報告連長,我們排還有十八名士兵。”二排長趙二虎上前報告。
李國亭數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後的一排士兵,一排最慘,只有二排的一半,九名士兵。
這場戰鬥,從劉家灣帶出一百多號人,整整一個連士兵,現在,回到劉家灣的連一半都不到,僅僅只有四十幾個人。李國亭心裏十分難受。望着眼前這羣破衣爛衫,身軀疲憊,身體帶傷的士兵。李國亭就覺得自己嗓子眼裏似乎卡了個什麼東西,噫的自己說不出話來。
李國亭低下頭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說道:“弟兄們,我李國亭這個連長沒當好,讓你們受罪了。一百多個弟兄,只回來了四十來個。我們許多弟兄戰死在了戰場上,他們沒能跟着我李國亭一道回到我們連的駐地劉家灣。我李國亭愧對大家,愧對死去的弟兄們。”李國亭說到這,眼睛一溼,眼淚也順着臉頰掉下來。
在場的士兵也都低下了頭。
三排長喊道:“大家把軍帽摘下,向死去的弟兄們致哀吧。”
於是,所有士兵都把自己的軍帽抓在手上,低着頭,向死去的三連士兵默哀。
這時,濃雲密佈的天空突然響起一聲炸雷,那聲炸雷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從濃雲密佈的天空滾過,緊接着,一道道閃電像一把把鋒利的寶劍帶着刺耳的轟鳴聲,劃破濃雲密佈的天空,從那被閃電劈開的一道道濃雲裂縫中,噴射出一條條炫目的蔚藍色的不祥的死光,直接投射到還未從黎明的懷抱中甦醒的劉家灣,霎時間把整個劉家灣照亮,緊接着,閃電過後,地面又重歸於黎明沉睡的懷抱中。
雷聲在李國亭他們頭頂上滾滾而過,閃電劃過士兵們悲傷的表情,風一陣緊似一陣地在地面上颳起。就在這時,一陣炸雷響過之後,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起初是一個個豆大的雨點打在地面上,濺起一片水花,緊接着,豆大的雨點連成一條條不間斷的線,從被濃雲包裹着天空傾瀉而下,山灣前很快便響起一片嘩嘩的雨聲。
李國亭馬上命令士兵迅速往劉家灣前進。於是,士兵們頂着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的侵襲,一個跟一個往前面的村子裏跑去。
快到村口時,跑在最前面的士兵突然停下腳步。跟在隊伍後面的李國亭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便急忙從後面趕上來。
“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停下來?”從後面趕到隊伍前面的李國亭問走在隊伍前面的三排長。
三排長站在連隊前面,他冒着雨,正低着頭朝前面村口的路邊看什麼。
李國亭正要再喊三排長,就在這時,他突然看見通往劉家灣村前的這條路邊,橫七豎八地躺着十幾具屍體。有男的,也有女的,有小孩,也有上年紀的老人。
“連長,村裏一定發生過什麼,你看,這些村民都是被人開槍打死的,他們身上有彈傷。”三排長站在路邊一具趴在地面上的婦女的屍體旁,他彎下腰,伸手把婦女的屍體翻過來,讓李國亭看。
李國亭一眼就認出這名婦女就住在連隊大院不遠的一座茅草房裏,他還清楚地記得這名婦女叫閆桂花,三十多歲。有三個娃兒,兩個女孩一個男孩,她的丈夫前年去山上挖藥材。失足從山崖上滾落,摔死在山崖下。她一個人孤身帶着三個孩子艱難度日。李國亭幫過閆桂花。他也很喜歡閆桂花最小的那個女孩,他還依稀記得那個女孩叫月月,很懂事,也很聽話。
李國亭再往閆桂花屍體旁邊望去,在旁邊的草叢中,閆桂花的三個孩子像散落在草叢中的花瓣一樣,東一個西一個的側臉趴在地上,都死了。
李國亭冒着雨跑過去,伸手把那個叫月月的小女孩的屍體從雨地裏抱起。小女孩臉上還帶着驚恐的表情,眼睛半睜着,脖子上有一道斜着的刀傷,刀傷割斷了小女孩的喉嚨,小女孩的胸前有一大片凝固了血跡。
“誰幹的,這是誰幹的?”李國亭抱着小女孩,大聲地吼道。
士兵們圍攏上來,他們都被眼前的慘景驚呆了。
“什麼人這麼缺德,連婦女和小孩也趕盡殺絕。”三排長走到李國亭身邊說道。
“三排長,通知全體士兵,做好戰鬥準備,進村。“李國亭喊道。
“全連士兵,連長命令,做好戰鬥準備,現在進村。”三排長轉身朝身後的隊伍喊道。
士兵們重新端起槍,小心地冒着雨往村子裏搜索者前進。
趙二虎從後面走到李國亭身邊,他看看李國亭懷抱着的小女孩屍體,開口說道:“大哥,從這跡象看,村子裏一定發生過什麼大事情。莫非是這裏的村民也參與了抗捐抗稅,攻擊國民軍?遭到咱們的隊伍清剿了?”
李國亭想了一下,覺得趙二虎說的有理,就說:“有可能啊,我們這一路,每過一個村,都有村民配合當地袍哥會和團丁攻擊我們。只是不知道,他們攻擊了誰的部隊?但願不是我們團。”
“嗯。”趙二虎答道。
“只是,不該亂殺啊。連婦女小孩也不放過,太不是人乾的了。”李國亭說道。
李國亭把懷抱着的小女孩的屍體重新放到那名叫閆桂花的婦女的身邊,低頭朝閆桂花的屍體深深鞠了一躬,就和趙二虎跟着連隊往村子裏走去。
大雨還在下着,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進村的路邊,不時可以看見死在路邊的村民的屍體。一進村莊,眼前的景象更是讓人不能目睹。大部分村民的房屋都像是被大火燒過,原來的竹籬茅舍都變成殘垣斷壁。在那些殘垣斷壁下,可以看見燒的面目全非的村民的屍體。
連隊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搜索者走過整個劉家灣。沒見到一個人影。就連原先連部住的大院,也像是被大火燒過,那些曾經的青磚碧瓦,現在都成了殘磚剩瓦了。
“連長,連長,這裏有情況。”一名士兵大聲朝李國亭喊道。
李國亭趕忙和趙二虎一起朝那名士兵喊的方向跑去。
在村前的碾麥場上,橫七豎八地倒着幾名身穿國民軍士兵軍服的人。李國亭和趙二虎跑到跟前一看,他們馬上認出來,這些士兵不是別人,正是葉團長親自率領的團部警衛連的士兵,其中一位還是個班長,李國亭認識他,他叫齊小兵,是個湖北人。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李國亭的心頭。難道殺死劉家灣村民,毀掉整個劉家灣村莊的就是自己的團部那幫人乾的?葉團長爲什麼要這麼幹?劉家灣的村民又爲什麼要和住在他們這裏的國民軍十三團反目成仇?又怎麼會在他們三連離去的這幾天裏,突然就發生了這麼一場慘劇?
李國亭腦海裏亂亂的,理不出個頭緒。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劉家灣的村民也和別的地方一樣,參與到反抗這次徵收軍餉的暴動中來了。
文字遊戲 “大哥,我們現在怎麼辦?”趙二虎問道。
“怎麼辦。怎麼辦。”李國亭一時也沒了主意,突然,他想起葉團長帶領團部還住紮在劉家灣上游的紅巖村,那裏還有豔紅和她的奶奶。但願那裏還是平安無事,千萬別像劉家灣這樣——。
想到這,李國亭就覺得自己後背直髮涼,那種不祥的預感就像頭頂陰雲密佈的天空,時時籠罩在自己的心頭上。
“二虎,馬上通知三排長,集合全連士兵,立即向紅巖村進發。”李國亭說道。
“是,大哥。”趙二虎快步跑進村去。
不一會,全連的士兵都被緊急集合起來,士兵們在李國亭的帶領下,冒着雨,朝劉家灣上游的紅巖村跑步前進。 「天牢」的昏暗長廊里,「吁……呼……」的如雷鼾聲,有節奏的迴響著。
安東野卧在草堆里,四仰八叉,蒙頭大睡。
一欄之隔的薩那才恩,搖頭嘆了嘆氣,自言自語道:「都是要掉腦袋的人了,難為這傢伙吃得飽、睡的香……」
說到吃,五短身材、其貌不揚的牢頭土仲冥,就真的送飯來了,一隻雞、一尾魚、一方肉、一壺酒、兩大碗白花花的米飯。
大牢里平日里吃的都是發霉的窩窩頭,這樣好的招待,只能是「斷頭酒」。
——臨刑前最後一餐。
「三爺,起來吃了東西,好準備上路了。」平日里凶形惡相的土牢頭,今天對安東野,也格外的客氣。
翻了一下身,安東野醒了,他在伸懶腰。
「斷頭飯」不是給薩那才恩的,他遲疑了一下,慢慢縮回了手。
安東野嗅了嗅,聞到了酒香跟肉香,他翻身而起,一手抓起整隻燒雞,一手握住酒壺,一口肉、一口酒,大吃猛喝,豪態盡露。
「三爺,多吃點,做個飽死鬼,來世托生一個好人家……」土仲冥留意了一下左右無人,趁著給安東野拔飯的貼近勁兒,壓低聲音道:「大小姐和兄弟姐妹們,都在刑場四周侍候了,到時候三爺見機行事。」
安東野聽的入耳,也不答話,只狼吞虎咽的扒了兩大海碗白米飯,肉也吃了不少,只是那尾魚他一點未動,他將魚碟和剩下的酒肉,都推到薩那才恩面前,笑道:「我那個姐姐,不喜我吃魚,丟了浪費,都送於老哥哥你好了,老哥莫要嫌棄。」
這時候,匙聲響起。
外面沉重的牢門,開了。
時辰到了。
安東野帶著頸鏈腳索的「嗆啷」聲響站起,向薩那才恩打了聲招呼:「老哥哥,東野先走一步了!」
薩那才恩拱了拱手:「兄弟,一路走好!」
安東野「哈哈」一笑,身後監門打開,人未進來,清晨的霧氣,已先行躡足攏涌了過來。
「三爺,公務職責在身,得罪了!」斯文白凈的總牢頭「鬼見愁」索凌遲,客客氣氣的出現在身後。
看著這條「眼鏡蛇」身旁提著枷銬的五官清秀、面沉似水的漢子,安東野豪笑兩聲:「好說,好說。」他爽快的伸出脖子,抬起腕子。
——那為安東野落枷帶銬的清秀漢子,是索凌遲的副手,「天牢」的第二號人物,副總牢頭「死神」陳則。
據說這個人心狠手辣,犯人落到他手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埋怨父母把自己生出來。他最大的癖好,就是活取人心做醒酒湯。他在「京師」的酷吏之名,甚至隱隱超出了索凌遲。
有「天牢」一正一副這兩大總牢頭,親自押赴安東野行刑,看來「刑部」對這趟紅差,是前所未有的重視和戒備的。
霧天霜地,這天早上,又多了幾分秋涼。
「刑部」衙門外,整衣出發的「地獄騎士」,都覺得霧濃霜重,秋寒料峭。
這些久經訓練、見慣生死的「刑部」正規武裝,三三五五亂中有致的散立在衙門門前的「黃泉大街」上,雖然和往常一樣,是押送重犯死囚去「法場」伏誅,可是,今天,不知為什麼,他們都有著上戰場廝殺的感覺。
——「黃泉大街」是因為「刑部」衙門而聞名,進了「刑部」,那就等於進了地獄。
「刑部」律例,臨刑重犯都是在午時在「菜市口」斬首示眾的。
行刑選擇的的時和地段,都是有講究的。
選在午時,尤其在「菜市口」,正是人多時地,特別能收「殺雞儆猴」、「殺一儆百」的儆尤之效。
但今天很特別。
「刑部」的隊伍,在天剛放亮,已然押著犯人冒著霧氣、踏著霜氣,向「菜市口」小心翼翼的進發。
從總牢頭索凌遲,到劊子手哥舒一休,所有的人都清楚的知道,今天是一次極特別、極特殊的「斬首示眾」。
因為將給斬首處死的犯人,他的名氣太大了!
他豪氣干雲,他交結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他救濟過的兄弟分佈三教九流,這些人,怎麼會見死不救、有恩不報?
所以,押送安東野赴死的人,也很不普通。
真正的「刑部」軍士衙役,只有四十二人,其他的,除了一隊雄赳赳、氣昂昂的「地獄騎士」開路,守在囚車附近的,不是綉著仙鶴麒麟的高官、就是身份隱秘、氣勢驚人的大內高手,其中還夾雜著很多效忠朝廷的武林知名人物,就連很長時間不露面、退休在家,曾經名聞遐邇的幾位「六扇門」前輩老捕頭,也意外的出現在隊伍里。
這前前後後,明明暗暗,浩浩蕩蕩,足有六百餘人。
這等大陣仗,簡直是非同小可!
那些普通的軍士捕役,心中直是暗暗叫苦不迭,他們都知道這一趟紅差絕不好走,說不準,自己這些「小角色」,只是給那些「大人物」牽上了道兒,有一個不好,可能要比問斬的那位三爺,還要早一步人頭落地,向閻王爺報到去。
他們這些馬前卒,更了解一件事,今天這趟紅差的主事人,絕對不會是他們。
——就連「總牢頭」索凌遲同「總捕頭」弓辰這兩位「刑部」老總,今天都只怕主不了事。
今天主事者,是騎在高頭大馬上,紫冠蟒袍的黃須白眉老太監,「樞密使」大將軍、大宦官童貫。
大家都知道這個有鬍子的大太監,相當的不簡單,據說他在朝在野,都有權有勢有名有望,很多權貴、公侯、高宮、名將、宗師、雄霸,都跟他有著密切來往。
囚車的隊伍之後,還有一位今天的主角,一位坐在八抬大轎里而不意露面,長相俊俏、氣質風流的年輕人。
據說他就是這次紅差的第二位監軍人物,柴小王爺。
大家都說,柴如歌柴小王爺才是「富貴集團」里的「寶貝」,相較起來,童貫童大公公只不過就像是收藏寶貝的錦匣。
除了這名傾朝野的「富貴集團」一老一少,還有許許多多人,是這些普通軍役完全不認識的,根本不知道那些形形色色、古古怪怪、神神秘秘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僧僧道道,倒底是效命於哪位大人、隸屬於哪個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