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命笑笑將藥箱裏的罩衫口罩手套等物事取出來,穿戴整齊後,才隨着小丫頭走進內廂。
隨着小丫頭撩開帷幔的那一剎那。紅牡丹臉上、身上密密的紅疹讓金子不由頭皮一陣發麻。
“小姐,海棠姐姐請醫生來給你瞧病了……”小丫頭說完,便要伸手撥弄紅牡丹貼在額頭上的碎髮。
金子忙制止她這樣的舉動,雖然性.病是通過性行爲感染較多,但平日裏的一些肢體接觸,還是能免則免。特別是紅疹已經開始大面積蔓延,潰爛之後再接觸到的話,極有可能會被傳染到。
“去找一雙手套戴上再進來幫忙!”金子看着小丫頭吩咐道。
“是!”小丫頭不明所以,但看金子露在口罩外頭的那雙眼睛非常嚴肅,也不敢多問。撩開帷幔出去。
笑笑也不吝嗇,從藥箱裏取出一雙乾淨的手套遞給她。
小丫頭戴好之後和秋海棠再次進去的時候,金子已經褪下了紅牡丹的衣裙,她身上的紅疹有些已經潰爛發膿,如瘡如疥,觸目驚心。
秋海棠發出一聲驚呼,立時往後退了一步。
“金醫生,我家小姐她可還能治癒?”小丫頭相對於秋海棠,膽子顯得大一些,又或許她一直伺候在側,已經習慣了,便不再顯得驚愕。
“染上這種病,幾乎沒有治癒的可能!但你家小姐的情況不是特別嚴重,屬於二級症狀,用藥控制再加上潔身自愛的話,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金子說道。
話音剛落,榻上的紅牡丹發出一聲痛苦的嚶嚀,幽幽睜開眼睛,顫聲問道:“大夫,你說的是真的麼?奴家不會死?”
金子的話,無疑給了絕望中的紅牡丹一絲溫暖和希望,彷彿於溺水中抓到的一根可以救她性命的浮木。
“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在下必須負責任的告訴小姐一聲,此病沒有根治的可能,以後需得長期吃藥調理,且不能再與男子行房,也不能生孩子,因爲這病會遺傳,就是生了孩子,那孩子也將受一輩子苦……”金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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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乃賤籍,就是生了孩兒,將來也是賤籍,永遠沒有翻身的可能,又何必要害了他(她)呢?大夫這點可以放心,奴,沒有生養孩子的打算!”紅牡丹回道。
金子點點頭,詢問了紅牡丹是什麼時間段開始不適的,又是何時開始出現的紅疹。
紅牡丹一一作了回道。
“這麼說在一個月之前,你身體一切正常,並沒有發生任何不適?”金子再次確認道。
“是!”紅牡丹點點頭,見金子蹙起了眉頭,似是不信,便主動將以往接客時做的一些準備告訴了金子。
紅牡丹是醉春館的頭牌,容色出衆,身材婀娜,且多才多藝,有很多上館尋樂子的郎君公子都喜歡點紅牡丹伺候。找的人多了,紅牡丹也擔心自己會染上婦疾或者懷上孩子,因便在每次行房前,都讓貼身伺候的小丫頭準備好羊腸備用。
金子這會兒聽到羊腸二字,先是一愣,後來才反應過來。
準備這個羊腸,多半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充當避孕套之類的防範措施吧?
其實後世一些文獻中也有記載,有古代人用綿羊腸子製成的避孕套,有點接近於現代避孕套的雛形。
紅牡丹的解釋果然是如此,雖然有很多客人不願意,但奈何紅牡丹堅持,他們也只能不情不願地執行了。
前個月初的時候,醉春館來了個不俗的客人,出手闊綽,掏了大筆的錢銀包下了紅牡丹。那客人是外來人氏,看衣着品貌,應該是出身大家。紅牡丹在他巧言蜜語的哄騙下,竟打破了自己立下的規矩,答應了不用羊腸。
那一個月的時光兩人都過得很開心,紅牡丹也不曾有什麼不適。持續到包養期滿後,那客人也便不來了。而紅牡丹是上個月初的時候,開始感到不舒服。開始老鴇還以爲紅牡丹是看上了之前包養的客人,不願接客找藉口。還將她抽打了一頓。後來紅牡丹身上開始起了紅疹,發起低燒,請了大夫瞧過之後,便一直用藥調理着,只不過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嚴重了。
金子聽完紅牡丹的講述,放心了不少,她之前用羊腸避孕防範的舉措是不錯的,至少降低了很多疾病的交叉感染。如今看來,那個致使她患上性.病的罪魁禍首。便是那名出手闊綽包養了一月的客人了。
這個人是病原體,若是放任着他不管,讓他去禍害了其他女子,那不是造孽麼?
金子退出外廂,用濃酒和醋反覆淨手後。囑咐了秋海棠和小丫頭平日裏要注意的事項,便提筆開始寫方子。
治療分成兩部分,內服和外敷。
金子想起辰語瞳之前曾提取過青黴素爲慕容瑾做過一場大手術,尋思着過陣子向她討要一些,帶過來給紅牡丹注射,應該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秋海棠連連感謝金子,待開好藥方之後。才送上診金,起身送金子主僕出去。
出了小院,金子側首問了一句:“海棠小姐可認識那位包養牡丹小姐的公子是誰?”
秋海棠剛剛有聽過金子關於傳染性疾病的解釋,也知道金醫生的擔憂,遂不曾瞞着,認真想了想後。纔開口回道:“奴只知道那郎君是從淮南州府來的,身上帶着一股子貴氣,紅姐姐喚他秦郎君!”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潘琇那案子,金子有點兒草木皆兵了,一聽那人是從淮南州府來的。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淮南府大名鼎鼎的七公子。辰語瞳說過,七公子最擅長做的事情就是鬥雞走狗,眠花宿柳,且他們集體都有吸食阿芙蓉的惡習,本來就渾身是病,這個秦郎君該不會是七公子的其中一員吧?
金子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她尋思着回去再找英武打探打探,若那個秦郎君真是禍害了紅牡丹的罪魁禍首,最好就是一刀閹了他……
秋海棠幫金子主僕找了一輛馬車,送二人上車後,便返回了小院。
金子有些疲累的靠在軟榻上,並車伕趕路回東市。
“娘子,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竟有那噁心人的病……”笑笑一臉惡寒的表情。
金子微微一笑,這丫頭涉世未深,不懂這些,也是極正常的。
“你怕麼?”金子問道。
笑笑縮了縮脖子,擰着鼻子剛想要說嚇死了,又擔心娘子嫌棄自己膽子小,忙梗着脖子,死鴨子嘴硬道:“不怕,有娘子在,奴婢什麼都不怕!”
金子看着她那有趣的表情,不由嗤笑了一聲。
馬車疾跑了起來,不多時,便有熱鬧的喧鬧聲穿透進來。
“這麼快就要到東市了?”金子挑開車簾往外頭看了一眼,發現還沒到東市,只是不知道外頭髮生了什麼事情,圍了很多人,路況堵塞嚴重。
笑笑朝背對着她們的車伕問了一聲:“大叔,可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趕車的車伕搖搖頭,回頭道:“老朽不知,這不是剛剛纔停下麼!”
金子探出了腦袋張望。
笑笑見狀,對金子道:“娘子,不如奴婢下去看看去……”
金子見笑笑臉上毫不掩飾的寫着八卦兩個字,又想着這一時半會兒過不去,只囑咐了一聲小心些,便由着她去了。
笑笑下了馬車,纖小的身子就像泥鰍一般,輕易的擠進了人羣,一眨眼就不見了。
金子笑着搖了搖頭,放下了窗簾,索性倒在榻上躺了一會兒。
不多時,笑笑回來了,鑽進馬車,喘着氣兒說道:“娘子,聽說那客棧裏頭有人打架鬥毆了,也不知道傷勢如何,奴婢只在外頭隨便抓了一個問問而已……”
“哦?”金子也沒有多想,打架這等事嚴重的話,自有官府會管的。
她們等着有人儘快來疏通路況,好趕路回東市。畢竟看時辰也不早了,晚點兒還要回去跟辰逸雪說一說明日赴鄭玉別院的事情,雖然是自己拿下的主意,但辰逸雪畢竟是她的上司。且金子一向不把他當成外人,自然有必要跟他交個底兒。
“大夫……快來人啊,快請大夫……”外頭有人喊道。
金子條件反射的從榻上彈起身來,抓起幾邊的藥箱,便躍下了馬車。
笑笑見狀,忙跟着下車,讓車伕稍等片刻,也追了上去。
“我是大夫,請讓讓……”金子喊了一聲,人羣自覺的爲她讓開一條道。
笑笑很快便追到了金子身邊。隨着她進入客棧。
有小二見金子提着藥箱,忙將她請到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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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大堂裏一片狼藉,顯然剛剛打鬥過。金子沒有細看,便隨着小二進入一間客房。
客房裏有個男子被打破了頭,血污將一張臉都染紅了。順着臉頰的輪廓,滴答滴答的跌落在交領長袍上,白色的布袍上印着星星點點的血污,一朵一朵暈染開,就像盛放在雪地裏的紅梅,妖冶刺目。
“大夫,快救人啊……”那小二急道。
金子回神。忙看了一下男子的傷口,估計是被瓷器砸傷了,傷口不深,但撕裂面積較大,必須要縫合。
好在藥箱裏有縫合線和持針器。
金子讓小二送來清水,囑咐那男子忍着疼。簡單的消毒清創後,便麻利的拿出針線,開始縫合傷口。
客房外頭圍了很多圍觀的客官,對金子施展的醫術交投接耳,議論紛紛。
耳邊有嘶嘶的吸氣聲。金子動作越發輕柔麻利起來。
混在人羣中的,還有一藍一粉兩道身影,她們戴着面紗,衆人只能看到他們嫋娜的身姿,卻看不到她們秀麗的容顏。
“你這法子倒是不錯,一出苦肉計,就將她引了進來!”嚴素素秋眸含笑,看着同樣戴着面紗的金妍珠低聲說道。
金妍珠冷冷一哼,應道:“那也得二孃你肯下這個血本啊,砸這一場,得費不少錢吧?”
“只要能成功,錢又算得了什麼?”嚴素素神色甚是傲慢。
金妍珠對她的做派很是不屑,這次若不是爲了自己,爲了辰郎君,她一定不會跟嚴素素這樣的人合作。短短一日的相處,卻比之前對她瞭解得更多,這嚴素素還真是空有一張天使般的面孔,內裏,竟是這般齷齪。
毀人清白?
這提議出來的時候,金妍珠有一瞬的猶豫,但嚴素素說這是最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金瓔珞沒有了處子之身,必然無法跟她們相爭什麼。
辰郎君不會要她,鄭公子也不會要她,她失身給嚴大郎,是最好的歸宿。
金妍珠看着嚴素素緩緩走開的背影,不由心頭髮怵,這個女人,竟連自己的兄長也算計,太可怕了……
不過想想,她此刻又何嘗不是在算計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呢?
金妍珠回頭看着裏面正專心致志縫合傷口的金子,美麗的瞳眸微微閃動。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要害金瓔珞,怪只怪她好得太不合時宜,搶走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父親的關心,阿兄的疼愛,還有最最重要的—–辰郎君!
而這一切,本來都是她金四孃的東西,她只是想要守着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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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jessiewu、地獄先生、紫如妍、雋眷葉子打賞平安符~~ 金妍珠掩在面紗下的貝齒緊緊的咬着下脣,開弓已經沒有回頭路。
從她答應嚴素素聯手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已經沒有後退的可能。
她驀的閉上雙眼,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拳扣緊。
對金瓔珞那個不祥人來說,這也不是最壞的結局,至少,嚴大郎那麼喜歡他,一定會負責任的……
金妍珠在心中默默的重複着,似在安定自己那顆躁動的心。
她推開圍觀的人羣想要抽身離開,卻不慎撞翻了客房廊外的盆栽。
伴隨着一聲瓷裂的砰響,衆人皆一怔,齊刷刷的望了過去。
笑笑循聲望去,看着那個跌跌撞撞疾步離開的藍色背影和樓道口候着的小丫頭,不由蹙起了眉頭。
那個人是四娘子麼?
她和沐沐來這個客棧作甚?
瞧她走得火急火燎的,難道是看到娘子行醫,又要回去嚼什麼舌根子?
想起這個,笑笑心中冷哼一聲。
反正娘子現在也不在府裏住着,就是林氏知道了又當如何,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金子並不曾被剛剛的動靜打攪,一直低着頭,全神貫注直到傷口完美的縫合完畢,纔拿起藥箱中的一把剪子,將縫線剪斷,上了藥,用紗布包裹好傷口。
“多謝大夫救命之恩!”剛剛一直沒出聲,任由金子縫合包紮傷口的郎君起身朝金子施了一禮,拱手謝道。
金子將針具收好,擺了擺手道:“舉手之勞而已,不必言謝!”
她笑了笑,又負責任的將這些天傷口該注意的事項囑咐了一遍。
那郎君點頭記下,掏出銀子順手放在金子的藥箱裏,只道是診金。
金子也沒有推辭,只從中收取了一貫錢,剩餘的盡數還給了他。笑道:“這些夠了!”
那郎君有些詫異,深看了金子幾眼,脣齒微啓,欲言又止。
“好生歇着吧。注意傷口不要碰水以防感染!”金子說完,讓笑笑將藥箱拾綴好,準備離開。
有一小廝走上來,低着頭躬身對金子道:“大夫,樓上還有一個客人突發犯病,不知大夫能否移步過去看看?”
金子沒有拒絕的理由,揚手讓小廝前面帶路。
上了三樓,周圍都是靜悄悄的,每個客房都緊閉着,偌大的迴廊上。並無人員走動。
小廝推開回廊深處的一間客房,揚手讓金子主僕入內。
金子和笑笑走了進去,客房內卻是空蕩蕩的,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金子剛想問話,卻見小廝低頭解釋道:“請大夫稍等片刻。剛剛那客人說是如廁去了。”
剛剛突發犯病,這會兒卻是如廁去了,怎麼聽起來這麼奇怪?
金子眨了眨眼,在客房的外廂落座,一時沒有想明白。
小廝將門合攏,悄悄退了下去。
笑笑見幾上有剛剛沏好的茶湯,便倒了一杯。遞到金子面前,笑道:“娘子,累壞了吧,先喝口茶!”
金子接了過來,將茶杯扣在手中,心裏有些微的不自在。
笑笑也有些渴了。兀自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
一杯喝完,笑笑猛地想起剛剛的那抹藍色身影,便將見到金妍珠和沐沐的事情跟金子說了。
金子煙眉微挑,問道:“笑笑你沒看錯吧?”
“雖然四娘子戴着面紗。但她那身形奴婢是認得的,再說沐沐沒有戴面紗,奴婢焉能認錯?”笑笑拍了拍胸脯保證道。
金子有些狐疑,這金妍珠怎麼跑到客棧來了?
笑笑也有些擔憂,忙問道:“娘子,四娘剛不會又要拿捏着您行醫的事情做文章吧?”
“要真是這個,我倒不擔心了!”金子面無表情的應道。
她放下茶杯,從席上起身,打量了客房一眼。
這個房間雖然僻靜,但格局裝扮,應該屬於上房。
正參觀中,門打開了,兩名小廝扶着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進來,徑直將人攙進了內廂。
金子聽到聲響,忙從几上提起藥箱,疾走了進去。
兩名小廝將人往榻上一放,便急匆匆地退了出去,順帶將門給帶上了。
金子剛剛聽說客人是突發犯病,忙急着檢查情況,也沒有留心那兩個小廝的奇怪行徑。
笑笑也進了內廂,問着娘子需要幫什麼忙。
金子將趴在榻上的男子翻過來的時候,不由驚呼了一聲。
榻上躺着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曾在珍寶齋門前見過一面的嚴大郎。
“娘子,這……這不是嚴大郎麼?”笑笑也認出來了。
金子嗯了一聲,雖然驚訝,但她沒忘記自己是進來幹嘛的。
她伸手探了一下嚴大郎的額頭,入手滾燙,一張略顯消瘦的面容也泛着異常的潮紅。豆大的汗珠順着額角緩緩向下淌,呼吸急促,似乎很難受。
“娘子,嚴大郎似乎很辛苦……”笑笑擡頭看着金子道。
金子看着嚴大郎的模樣,隱約感覺哪裏不對。
那入手的滾燙,跟一般正常的體表發熱明顯有異。